蘇程氏沒有回答蘇洵的問題,而是繼續說道:“由于朝廷管理商稅之所,僅有千處,而朝廷轄下的縣,已經超過了千處,所以有很多地方顧及不了。
又因為朝廷管理商稅的衙門,只管理一些特定的生意的商稅,所以有很多商稅,朝廷都沒辦法直接征收。
有鑒于此,朝廷就推行了一種撲賣的方式,將剩余的商稅的收稅的權力,出售給了地方上的豪門大戶。
而豪門大戶在收稅的時候,用的是十稅一的規矩。
所以朝廷明面上用著二十稅一的規矩,暗中卻用的是十稅一的規矩。
豪門大戶用此手段,排除異己,籠絡人心,幾乎將地方上的一切,掌控在了自己手里。
所以,你在地方上很容易就能發現,地方上遍地都是豪門大戶的生意。
而且當地大宗大姓人占據著當地近八成的生意。
所以現在在地方上做生意,最需要拿到的就是收稅的權力。
每一歲,朝廷各地商稅衙門撲賣這一項權力的時候,就是競爭最激烈的時候。
明面上撲賣權力的錢或許花不了多少,但是暗中塞給衙門、塞給官員的錢卻大的驚人。
有人憑借著這一項權力,賺的盆滿缽滿。
有人因為這一項權力,賠的傾家蕩產。
還有人被這一項權力壓的喘不過氣。
所以你要是在渤海府推行免稅的政令的話,相信有很多活不下去的商人,愿意到渤海府安家落戶。
還有一些海商,會跑到渤海府,完成大宗買賣交易。
只要你渤海府出具了征稅的文書,他們就能避開其他地方的豪門大戶的壓榨。”
蘇洵聽完了蘇程氏的話,臉色十分難看的道:“收商稅的權力,成了一樁買賣?”
蘇程氏點了點頭,“就是一樁買賣。你剛才不是問我,有沒有人借著此事偷稅漏稅嗎?那妾身就告訴你。
有,有很多。
只要是撲賣到了收商稅權力的豪門大戶,一整年都不需要交稅。
一些家大業大的人,他們撲賣收商稅的權力,主要目的就是為了不交稅,借此賺錢,只是次要的。”
蘇洵臉色陰沉的道:“難怪杜甫會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蘇程氏遲疑了一下,道:“杜甫所在的杜家,也算是朱門,你我也算是朱門。”
蘇洵臉色瞬間黑了。
蘇程氏繼續道:“先生既然將渤海府的稅收的權力給了你,那么渤海府內的稅如何收,就是你說了算。
其中的利益,超乎你的想象。
所以有稅收的權力在,你很容易能為渤海府拉來一大批商人。
也很容易能借著他們的手,購買到很多糧食。”
蘇洵像是沒有聽到蘇程氏的話一般,咬牙道:“朝廷的商稅律法有問題。”
蘇程氏聞言一愣,急忙對蘇洵道:“夫君,你可別亂來。有道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商稅律法背后牽扯到的利益龐大到你難以想象。
你若是向朝廷申明此事,不論朝廷理或者不理,你都會被天下所有的豪門大戶針對。
豪門大戶立足于世,一是官,二是商。
大部分豪門大戶,家中有人為官,有人從商,幾乎是相輔相成的。
你一旦被惦記上,你和公公的仕途就完了,景先和軾兒的仕途,恐怕也會跟著受牽連。
我程家的生意,恐怕也會遭到各種打壓。”
蘇程氏提到了蘇景先和蘇軾,蘇洵眼中突然浮現出了擔憂之色。
蘇家子嗣有些不太平安。
蘇程氏第一胎,生了一個女嬰,生下沒多久就夭折了。
第二胎也生了個女兒,有些先天不足,是個藥罐子。
第三胎生了個男孩,就是蘇家大郎蘇景先。
只是蘇景先情況也有些不對,如今也患上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