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年間的趙宋,河北、江南、川蜀等膏腴處,明明已經人多地少,偏天下人卻放著荊湖視而不見,似乎是都有先見之明,在給南宋留余地的。
劉韐是準備把自己余生都付于此地的,這不是他的一腔情愿。為官數十載,劉韐早就明白了一個事實——干事情是不能只憑滿腔的熱血或激情的。
他有信心在余生的歲月里在荊湖之地做出一片事業來,那最大的原因就是燕王的支持。
燕王曾告訴過他,待到天下大定之后,他會普查天下之民,將那家無寸土的佃戶之民遷往荊湖之地,遷往河套之地,遷往東北之地。
這句話甚至都可以說是‘耕戰制度’在某種意義上的補充。
早前燕王設立軍功田,一時間天下沸騰,然后燕王且在報紙上宣說:大宋立國近二百年,因為不限制土地兼并,天下無有寸土之民甚多,這些都是大宋的隱患,如何能置之不理?他要西擊黨項,東伐金虜,可不止是對外征戰,揚大宋的威儀,更是用朝廷大軍的兵戈來為天下之子民奪取更多的土地。
當時劉韐就從中看到了秦漢耕戰之制的延伸,也看到了大宋江山的未來。
對比他第一次知道‘軍功田’時候所升起的擔憂,那一刻的劉韐才算徹底的釋懷,徹底的放心。
中原之地雖然廣闊,但終究是有數的。燕王施行耕戰之策,那短期里兵武必然銳不可當,奪取天下只是早晚事矣。到時候朝廷手里的官田一片片的撒出去,那可以撒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卻不可能揮灑一輩子。早晚朝廷會把自己手中最后的一畝官田給分配出去,到時候又該如何收場?之前時候他的想法只有一個,那只能學劉漢!
西漢早期時候依舊有耕戰之風,雖初期一度施行“黃老政治”,一度縱容私人工商業發展,但僅是作臨時調適或某種補充,耕戰模式依然處于主流和鼎盛。西漢帝國得以集中控制數以千萬計的人力、財力和軍隊,著手從事秦帝國未盡的功業。特別是漢武帝時,主動出擊匈奴和經營西域及西南夷等功業,可與秦始皇媲美,所依賴的就是耕戰二字。
但在武帝之后,這兩個字慢慢就退出了歷史的舞臺了。
原因不是劉漢的外在威脅已經大幅度削弱了,而是武帝末年舊有兵制已經遭受了嚴重破壞。
漢武帝對周邊四夷的戰爭前后持續了四十余年,兵連禍結,及至武帝晚年天下困頓,民不聊生。無數小農之家破產流亡,漢軍的兵員沒有了,而不少豪強殷富之家則多以買到復除特權,不再負擔兵役甚至是賦稅,番上的舊制難以維持,于是刑徒兵、蠻族兵、奴兵、和募兵遂應運而生,而耕戰二字就日漸熄聲。
如今這項政策再度復蘇,那究竟是利國還是壞國呢?
當時別說是站在趙構對面的劉韐,就是趙構手下的一些人也看不透,他們想的或許只把這政策當做一種過渡政策,當大宋帝國內部平穩了,外部威脅也盡數被蕩平后,該改變的自然就改變了。
直到趙構的那番話刊登出來。
而現在他向劉韐許諾要遷無地之民移去荊湖,這就叫劉韐全然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