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的后堂之中,一縷陽光從云層中鉆出落在庭院里。古典風格的屋舍中,胡溥、何愈、李道立三人穿著各色官服,分賓主而坐,喝茶、商議著。
胡溥放下手中的茶碗,看看兩名“同僚”,說道:“既然張管事逃走,我的意思是此案今日到此,擇日再判。”
何愈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他要致仕,不想惹事。反正這個“擇日再判”,與和稀泥差不多。
李御史笑笑。他懂胡府尹的想法,估計是要等哪位的指示。同朝為官,他沒必要為這點事去為難胡府尹。
胡溥見這二人沒意見,心里松口氣。他最怕就是這兩人要為張昭主持公道,那就是把他放在火上烤。
就在這時,胡府尹的家仆從外面急匆匆的跑進來,“老爺,圣旨到。”
“什么?”胡溥、何愈、李道立三人頓時驚的從官帽椅中站起來,相互對視一眼,快步往大堂而去。
…
…
司禮監掌印太監陳寬和胡溥、何愈、李道立三人在府衙大堂中見禮,他只是淡淡的點點頭。
第一,文官們和太監們在公開場合關系都是比較冷淡的。
第二,他的地位遠高于面前的三人,根本無需在意細節。
陳寬咳嗽一聲,道:“陛下有口諭。”話音一落,大堂內外所有人“嘩啦”跪下。張昭自穿越以來,這是第一次下跪,心里不愿意,但只能是入鄉隨俗。
陳寬肅容宣布道:“授宛平縣生員張昭為勛衛散騎舍人,隨侍東宮。”
張昭愣住。什么鬼?他的明史只是網文水平,這勛衛散騎舍人是什么官?又是幾品?
明朝東宮對應的機構是詹事府。沒有太子時,這是用來給詞臣升遷用的。有太子時,就是詞臣們教太子讀書。這勛衛散騎舍人是詹事府的官嗎?
陳寬身邊的一名小太監提醒道:“張秀才,還不快謝恩?”
張昭思路被打斷,道:“臣謝陛下恩典。”
至此口諭傳完,大堂中的眾人紛紛起身。陳寬打量著張昭,和顏悅色的道:“張舍人日后在東宮中要好生當差,勿令天子失望。”說罷,點點頭,帶著小太監們離去。
張昭當然明白這位陳公公是在表示善意。但這同時恐怕也是在傳達天子的某種意圖吧?
等陳公公離去后,大堂內外頓時響起輕微的喧鬧聲。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事件主角張昭!天子派人來授官,并明確調張昭進東宮,這意味著什么?
現在的案子還叫案子嗎?
御史李道立看看站在原地思考的張昭,就知道他不懂其中的奧妙。眼角余光瞥一眼胡溥,他肯定是懂的。心里微微一笑。胡溥剛剛還想拖延,現在呢?
胡溥心里嘆口氣。他的算盤落空啊。天子都明確表態,他哪里還敢拖延?至于怎么判案,看看司禮監掌印陳寬對張昭的態度就應該知道。
…
…
余夫子愣愣的看著大堂中張昭挺拔的背影。心中“樂觀”的情緒被擊的粉碎。這一“巴掌”來自當今天子!
壽寧侯的權勢在天子面前算什么?天子口諭里一個“張生員”就把事情定性,他還能做何想呢?
要他在族侄和張昭中選一個,他當然會選族侄。張昭在明理書院只是個不起眼的學子而已。然而…
“唉…”余夫子痛苦的閉上眼睛。他不敢去看族侄的眼睛。
府衙大堂外,李幽就站在距離余夫子兩米外,他神情復雜的看著“天子口諭授官”這一幕。要說心中不羨慕那是假的!傻子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國朝的秀才很難進入仕途。天子授官明顯是為后一個目的,將張昭調到東宮中去。
雖說“隨侍東宮”并不意味著是跟在太子身邊,距離成為太子心腹還遠著。但是,這說明天子對張昭有一定程度的認可!若張昭考中進士,進入仕途,絕對可以說一句“簡在帝心”。
如果說,張昭當眾挑明是壽寧侯府在整他是“反攻”的話,那天子這道口諭就是“終結”。一錘定音!
張昭從未和他說過青龍鎮中和太子見面的事,但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猜得到張昭為何當場拒絕太子的招攬,現在算是得償所愿啊!
李幽檢索著事情的來龍去脈,長長的嘆一口氣。
按照常理來說,張昭有進東宮的可能,那就是潛力股。但是,國朝哪個太子會招攬有罪之人?他是看到張昭沒有翻盤的可能,才袖手旁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