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和墿踏入高墻后,整個人笑不出來了。
宗人府高墻內一面高檐,三面高墻,嵌著一塊方方正正的深邃的灰暗天空。
周圍高大的墻壁,里面昏暗的環境,幾乎不見陽光,讓人倍覺壓抑。
薄暮冥冥中,一頂頂殿脊仿佛在寒風中微微地顫抖,伴隨著一絲若隱若現的哭聲從深處飄出,更讓人覺得瘆得慌。
突然,墻那邊傳來聲音“快抓住狗皇帝”
朱和墿一凜,向內望去,只見高檐下一條長廊挨著囚室,一個滿頭花白的老頭激動地向這邊指喝著。
高墻的腳根長滿了說不上名目的各種野草,間或有幾蔓青藤悠閑地爬在墻壁上。
大寒天的,那老頭卻穿著短褂,將袖口捋得老高,正伏在墻根的一叢野草中,向野狗般眼睛緊緊地盯著朱和墿。
定王朱慈炯解釋說“那老家伙便是靖江王朱亨嘉,天武二年聯合諸王造反,被陛下鎮壓于此。”
朱和墿點了點,天武二年的“諸王靖難”他是知道的,當初東軍都督府平叛打入桂林,朱亨嘉裝瘋想要逃過一劫,卻被平叛大將軍楊御蕃一腳踩出原型。
現在看來,這老東西是真的瘋了
“快快抓住狗皇帝啊”朱亨嘉又在喊。
一旁,看守的軍士熟練地將繩圈套在他脖子上,直接將之拖了進去。
只見朱亨嘉屈著身子,雙手在地上亂抓,一邊抓一邊喊“我是皇帝,我不要做太上皇嘻嘻嘻嘻嘻”
朱和墿一聲不吭望著這一幕,不知在想什么。
朱慈炯嘆了口氣,道“十年前,吉王也瘋了,扔石頭玩結果把自己給砸死了,遼王運氣最好,關了八年死了,朱審烜骨頭最軟,進來第二年就自殺了。”
朱審烜,也就是之前的晉王,現在的晉王是朱慈烺的第四子朱和墘,那位大科學家。
四面高墻一塊天,如井底之蛙般天天看天亮天黑,年年看花開花落,墻角的葉子開了,又一次一次地枯黃敗落。
任誰天天如此,長年累月的與世隔絕也會瘋掉。
朱和墿怔了好一陣才收回目光,他對定王道“三叔,帶我去看皇兄吧。”
朱慈炯點點頭,也不多說。
有定王關照,關押太子的地方檔次稍高,起碼有個能看到外面的窗戶。
入夜,高墻內燈燭不興,唯有一片月光透過窗牖,照出一片涼白。
月光下,漢王和太子對而坐,儼然兩座面色蒼白的雕塑。
二人對視了一陣后,朱和墿首先開口了“想當年,父皇帶我們來鳳陽府微服私訪,你我兄弟二人總是爭執,那時候父皇就說,有他在老人家在,我們誰也反不了,現在想來”
太子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朱和墿繼續道“那個時候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家人誰也沒有想到會弄成今天這種局面”
“老二有話就明說,有活就爽快地干了,莫要折辱我”太子低喝。
在他看來,漢王是在以勝利者的姿態來說風涼話。
朱和墿無聲地嘆了口氣“大皇兄誤會了,你我是共天共地的親兄弟,你怎么就疑到這個份上”
太子冷笑“兄弟逐鹿已見分曉,我輸了,也認命了老二你何必在此假惺惺的,父皇若是派你來殺我,直接動手便是”
縱觀歷史,被廢的太子基本都會莫名而死。
比如漢武帝劉徹的兄長太子劉榮,被廢太子位后,硬是被漢景帝逼得自殺,原因是擔心廢太子仍有號召力,將來可能會影響新太子劉徹的地位。
漢王來高墻,除了奉旨來賜死他,太子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