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鶴道:“天祚,你是被大咸魔國皇帝救活的?”
天祚公爵道:“應該是的,陛下。”
云中鶴道:“那你覺得他為何要救活你?”
天祚公爵沉默了片刻道:“或許,他的輝煌需要別人的見證,我活下來,看著他登頂世界,能夠給他帶來某種滿足感。”
云中鶴道:“那為何之后,他沒有留你在魔京,你反而投靠了周黑王?”
天祚公爵道:“他的滿足感已經足夠了,如果在留我在身邊,天天去陶醉于這種滿足感,就顯得庸俗了。臣之所以投靠了周黑王,因為他和其他親王不一樣,他沒有那么……厲害。”
云中鶴道:“我問過敖鳴,他如何看你,他說看不透。當然說看不透的本身,已經是看透了一些。我再問林弓,他如何看你。你可知道他是如何描述你的嗎?”
天祚公爵道:“臣洗耳恭聽。”
云中鶴道:“他說你心有不甘,但是又認命了。說你心有期待,卻又不知道期待什么。”
天祚公爵聽到這話,身體微微一顫,雙眼也渾濁了。
足足好一會兒,天祚公爵微微顫抖道:“陛下,林弓和敖鳴覺得自己過時了,而且再也追不上了,這是一種帶有絕望的自哀自怨。但這個世界上最該自哀自怨的人是我,陛下。”
天祚公爵依舊跪在地上,望著云中鶴道:“陛下,我曾經無限接近于這個世界的最高位置,盡管那都是虛幻,我在當時就是別人的一顆棋子。但至少在大多數人眼中,在我自己的世界中,我曾經接近過那個最高位置對嗎?”
當然是,當時的天祚神皇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大贏皇帝和白云城主之間斗爭的一個棋子。
他當時絕對是威風八面,如同半個神祇一般,差點就要成為世界之皇了。
天祚公爵道:“但是現在,我僅僅只是大咸魔國的一個公爵。您曾經是我的一個臣子,而我現在卻跪在您的面前。難道我不該自哀自怨嗎?我難道不應該心有不甘嗎?”
云中鶴道:“但是你卻顯得很淡然。”
天祚公爵道:“陛下,我跪在您的面前,但是您也沒有幾分得意,反而顯得謹慎,還有一許危機感,甚至充滿了如履薄冰的感覺,這又是為何?”
云中鶴道:“看清了部分世界的真相,所以會敬畏。但是世界的最高真相還有一部分看不清楚,所以會充滿危機,如履薄冰。”
天祚公爵道:“我也是這樣,我看清楚了部分的真相,至少看清楚了我自己的真相,我知道自己已經從這個游戲下來了,而且毫無希望了,所以我當然會認命。人貴有自知,雖然有一句話說得好,人定勝天。但這或許指的是某個族群,而不是某一個人。哪怕是某一個群體,這句話或許也是不成立的。當大勢席卷而來的時候,我看清楚我只是一個凡人,我無法抵擋。所以我認命了,我放棄抗爭了。我跪在您的面前,放棄了一個帝王的尊嚴。”
云中鶴道:“然后呢?”
天祚公爵道:“當然,我其實完全可以隱居起來,那就不需要跪在您的面前,飽受屈辱。當然您沒有折辱我,但這種屈辱發自我的內心。”
云中鶴道:“對,你完全可以隱居起來,但是你沒有,而是依舊留在風暴的中心,你有什么期待?”
天祚公爵道:“林弓說得很好,我有所期待,但又不知道期待什么。”
云中鶴道:“天祚,你還知道你在期待什么的。”
天祚公爵道:“圣明無過于陛下,我現在就想要做一個見證者。我想要看看這個世界的最后結局是什么,我想要看看這最后的結果是什么。”
云中鶴道:“更加誅心一些呢?”
天祚公爵道:“更誅心一些,大咸魔國的皇帝不是不可一世嗎?我想要看著他是如跌落下來的。又或者您是如何跌落下來的,因為你們二人現在是這個世界的最高玩家。我是曾經的最高玩家,至少有人陪著我失敗吧。那個人是大咸魔國的皇帝也好,是您也好,總之讓我看到一個結果就好了。至少把這個懸念給我揭開吧,也不枉我奮斗一生,也不枉費我被愚弄的一生。”
云中鶴盯著天祚良久,緩緩道:“你果然還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天祚公爵道:“陛下如果開恩的話,就讓我繼續見證下去。我是一個落魄者了,我已經沒用了,我唯一的用處就是站在一邊見證,順便跪下來高呼萬歲,我不會有任何妨礙的。當然如果您覺得我礙眼,那……您也可以殺了我。”
云中鶴看著眼前這個天祚,這個曾經最強大的人,最有心機之人,最可怕之人。
然后,他緩緩道:“好,那你就見證吧。而且我也想要看看,你會給我帶來什么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