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經閣里,魏無羨和往常不一樣了。他來姑蘇這一陣,佩劍天天東扔西落,從不見他正經背過,這天卻拿來了,啪的一下壓在書案旁。
更是一反百折不饒、百般騷擾藍忘機的常態,一語不發,坐下就動筆,聽話得近乎詭異。
藍忘機沒有理由給他施禁言術,反而多看了他兩眼,仿佛不相信他忽然老實了。
走近一看,紙張上正是藍忘機的畫像。正襟危坐,倚窗靜讀,眉目神態惟妙惟肖。
“無聊至極”,藍忘機收回目光,拿起方才擱在案上的書,重新翻開。
只看了一眼,便如被火舌舐到一般扔了出去。
他原本看的是一本古籍,可剛才翻開那一掃,入眼的竟全都是赤條條的交纏人影,不堪入目。
他原先看的那一冊竟被人掉包成了一冊書皮偽裝成正經書的春|宮圖。
不用腦子想也知道是誰干的好事,一定是某人趁給他看畫移開注意力時下的手。
何況魏無羨還在那里拍桌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本書被扔到地上,藍忘機如避蛇蝎,剎那退到了藏書閣的角落,怒極而嘯,拔劍刺去:“魏嬰——!你給我滾!”
魏無羨忙跳上窗臺:“滾就滾。我最會滾了。不用送我!”
他跳下藏書閣,瘋子一般橫沖直撞。躥入樹林,江羽凡三人早在里面等著他。
江羽凡道:“魏無羨,怎么樣。藍湛看了沒有?什么表情?”
魏無羨道:“嘿!他剛才吼那么大聲,你們沒聽到嗎?”
聶懷桑一臉崇敬之情:“聽到啦,他讓你滾!魏兄,我第一次聽到藍忘機叫人‘滾’!你真牛!”
魏無羨滿面春風得意:“可喜可賀,我今天就幫他破了這個禁。
看見了吧,藍二公子為人所稱道頌揚的涵養與家教,在本人面前統統不堪一擊。”
江澄:“把藍忘機和藍啟仁都得罪透了,你明天等死吧!”
江羽凡:“怕什么,不是有我嗎,淡定淡定……”
“就是,就是,有師兄在,我怕個錘子??!”
江羽凡:“走,回去了……”
……夜晚……
為防姓藍的老古板和小古板夜半來襲,將他從床上揪下來拖去懲治,魏無羨抱著他那把劍睡了一夜。
豈知非但此夜風平浪靜,直至第二日,聶懷桑竟大喜過望地來找他:“魏兄,你真真鴻運當頭,老頭子昨夜就去清河赴我家的清談會啦。這幾日不用聽學,也不用受教了!”
江羽凡:“原來如此,聽了這么多天無聊的課,終于能清凈幾天了。”
少了老的那個,剩下小的那個,這還不好對付!
魏無羨一骨碌爬起,邊穿靴子邊喜:“果真鴻運當頭祥云罩頂天助我也。”
江澄在一旁悉心擦劍,潑他冷水:“等他回來,你還是逃不脫一頓罰。”
魏無羨道:“生前哪管身后事,浪得幾日是幾日。走,我就不信藍家這座山上還找不出幾只山雞野獸。”
四人路過云深不知處的會客廳雅室,魏無羨頓住腳步,道:“……藍湛!”
雅室中迎面走出數人,為首的兩名少年,相貌是一樣的冰雕玉琢、裝束是一樣的白衣若雪,連背后的劍穗都是一樣的與飄帶一齊隨風搖曳,唯有氣質與神情大大不同。
江羽凡立刻辨認出,板著臉的那個是藍忘機,平和的那個,必然是藍氏雙璧中的另一位,澤蕪君藍曦臣。
藍忘機見到魏無羨,皺起眉頭,幾乎是“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多看一刻便會受到玷污,移開目光,眺望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