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回到住宅,貂蟬出來迎接道:“適才尚書令荀君派人來請公子去他府上參加晚宴,奴婢不敢替你做主,只先接下了帖子。”
蘇離點了點頭,問道:“公臺怎么說?”
貂蟬道:“陳先生說他以后不問國事了,一切由公子自行決斷。”
蘇離笑了笑道:“那我晚上一個人去,你們兩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貂蟬欲言又止。
蘇離道:“你還想說什么嗎?”
貂蟬道:“奴婢走在路上時,聽人說公孫瓚敗給了袁紹,這消息瞧來是沒被瞞住,奴婢心想荀君請公子赴宴,或是與此事有關。”
蘇離道:“你在擔心我?”
貂蟬道:“奴婢自知不該說這些話,只是奴婢覺得袁公破了公孫瓚后已經天下十三州得其有四,兵精糧足,而且袁家四世三公,能人輩出,公子若總留在許都,將來曹公敗在袁公手里,公子當怎么辦?”
蘇離道:“你認為我留在許都,無論是不是曹操的人,旁人也是這么認為了。我便是沒有相助曹孟德,袁本初也不會這樣以為,將來袁本初若能破許都,自是容不得我。畢竟崔家和袁家本來交好,可在世人眼里,在袁家眼里,我都算是背棄袁家,對嗎?”
貂蟬道:“奴婢確實擔心這個。”
蘇離道:“我知道了,如果真有那一天,你自己逃命便是,不用管我。”
貂蟬道:“其實公子待奴婢之厚,遠不如先前奉先待我。白門樓時,奉先確實傷足了奴婢的心,后面奴婢想來,奉先也不算負我。因此奴婢不敢說愿為公子效死,但亂世之中,奴婢這等人連浮萍都算不上。真有那么一日,怕是再無人能如公子這樣把我當人看,屆時奴婢情愿一死。”
蘇離道:“這么說,你找到傳人了?”
貂蟬點頭,說道:“是個姓柏的小姑娘,今年才四歲。她父母已經死在戰亂中,但根骨甚好,適合我這一脈的修行。只是不得公子允許,我不敢把她帶回來。”
蘇離道:“那就這樣吧,呆在我身邊未必是好事,她取名字沒?”
貂蟬道:“奴婢不敢麻煩公子,請陳先生取了一個,喚作‘靈筠’。”
蘇離道:“柏靈筠?公臺這名字還取得挺好聽的。”
他默念了幾遍,覺得有些耳熟,默運元神,想起以前看過一部電視劇,司馬懿的柏夫人就叫這個名字。這柏夫人亦是曹丕埋在司馬懿身邊的暗子,原來她根腳竟和貂蟬有關?
蘇離記下這事,也沒有多問。
其實他對司馬懿感官不是很好,曹孟德雖然自詡周文王,到底天下是他打出來的,縱然也是欺負孤兒寡母,跟司馬懿還是有本質不同。
不過司馬懿作為終極老陰比,也不算是單純的伏地魔,奪取政權的“高平陵之變”,雖有曹氏無人的緣故,但也是司馬懿本身膽略和智謀的體現。
可終究差了曹操劉備不少,曹劉可算梟雄,司馬懿只是能說是陰謀家,雖然他成功了。
但這種得國的歷程,也導致司馬家根本不敢信外人,分封諸王,終于導致八王之亂,使華夏沉淪。
真是無邊罪孽啊。
他心念一起,愈發覺得不爽司馬懿。反正天妖行事,無拘無束,若遇見了,殺了便是。
蘇離亦懶得繼續想。
他無匡扶漢室之心,可到底心里認可自己是個漢人,哪怕這個世界跟他出身的世界不同。
可是什么為漢呢?
那不是由血統決定的。
而是源于文化,源于文明,這些刻在靈魂深處的東西。此間漢家的文明,同他生來接受的文明是一脈相承的。
蘇離天然就有認同感。
禹鼎九州,湯武革命,周氏分封,到秦混一宇內,這天下九州縱然有一時之分裂,終究要合在一起。
蘇離突然悟到了這方世界的另一種道,那是人道,足以跟天道抗衡的人道。
天道打壓人道,便有天下之亂,但統一之事,已經深入人心。天道亦不能扭轉人心,故而仍是要分久必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