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光勝低下了頭,用雙手掩住臉,淚,順著手指落下,浸濕了身前的地面。
一想到他如今甚至連后代都不能傳承,他就哭得情難自禁。
他已經徹底成為了一個廢人,將來他哪里有臉到地下去見他這一支的列祖列宗,再見祖父父親他們。
若不是最后見父親的那一面,父親的遺言是讓他好好活著,他早就自盡了。
因哭得不能自已而渾身顫抖的韓光勝,在再次慘遭劫難后的今天,終于將心中的悲痛發泄了出來。他哭訴低語的聲音,讓旁邊的安明瑜聽了個一清二楚。
果然,她就說她沒有聽錯。
那一瞬間,安明瑜眼前浮現的是那個進退有度,不失聰慧,忠誠至極的小鎖子,不知為何,他的身影與身邊這個少年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有才能又如何,這個世上總有那么一些人,被命運虧待,坎坷多難,埋沒于人世間,卻無法申訴,因為正義從未抵達過。
但是這種人能活下來,本身就是堅毅之人,若得到正確的指引,必能不凡,安明瑜的視線落在韓光勝的身上,思索著,半年而已,是誰干的?聽少年的意思,他也不知道歹人是誰!她的眼神不由得沉了沉。
許是發泄了一番,心情暢快了一點,韓光勝轉過頭,發現小幼童正睜大眼睛,在看他,頓時讓他感到有點不好意思,連忙轉過頭,背對著安明瑜,將臉上的淚水擦干凈,再轉過頭來時,只有鼻子眼圈有些紅暴露了他哭過的事實。
裝作沒有發生過任何事的韓光勝,沒話找話地問道:“吃完了么?”
“嗯。”小幼童乖巧地點了點頭。
“那現在我們……”韓光勝的話語頓了頓,再一次思索起了該怎么安置這個小孩子,也因此,他的心情又陷入了一種不可言喻的低落,難掩對未來的迷茫。
他抬起頭看了看天色,開始認真考慮帶著“阿玉”離開這里的可能性。
對方的家人這么久都沒有出現,十有**是遺棄了“他”,不會來了。雖然他想不明白這么可愛的孩子怎么會有人舍得遺棄,哪怕“他”有點反應遲鈍。
去貞姨那里,肯定會毀了這個孩子的一生,甚至很多孩子的人生。再者,他不想向命運屈服,跟貞姨的兒子一樣,成為自己最唾棄痛恨的一類人。
之前他曾出現這種念頭,甚至準備實施,都不應該,所以不能將“他”帶回貞姨那里,這是絕對的事了。
然而,帶著這個孩子遠走他鄉,曾經在祖父家人羽翼下的他,并沒有出過溱都幾次,最遠也不過是到離溱都非常近的莊子上而已。這周邊的城鎮,他并不熟悉,那么,帶著這個孩子,他們該去哪里,他能做什么營生來養他們兄弟倆呢?
要不然去錦都,那里是絲綢之都,有著聞名于天下的菱江大碼頭,他可以先去碼頭搬貨物,晚上再找個抄書的活做一做,就是前期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