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后,已是深夜,在這寒冷的冬季里,掛在半空中的月亮越發顯得明亮,照在大地上猶如白晝,人們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月亮地。
鏡頭慢移,從屋內移動到屋外,一間破落的土坯房,墻體上很多地方打著補丁,房檐旁掛著幾撮玉米,房頂院落矮墻依稀還有沒完全化掉的雪,院中歪歪斜斜的瓜架上吊著幾根枯秧。簡陋的小棚子里擺放著農村人吃飯的家伙。
小小的院落,屋內微弱的燈光在這寒夜里卻能讓人心頭一暖。
繼續向上慢移,兩間小院落,左邊是左巍家,右面的院內多了一個狗窩,一只黃色土狗探出一個腦瓜,慵懶的打了個哈欠,突然,土狗耳朵直挺挺的一豎,那雙眼睛在月光的反襯下發出熒光。
小土狗慢慢變小,一戶兩戶三戶……百十來戶的村莊偶有串門的村民在街道上路過,談論著今年的收成,談論著下達的新政策。
鏡頭拉遠,左巍所在的小村莊半倚在山腰上,四面環山,千米外一條冰凍的河流,山與山中間散落著一些村莊,再遠就連村落都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一層又一層的山巒,就如同一層層的禁錮,有些人連掙扎的勇氣都沒有,有些人不知如何掙脫,有些人掙脫出牢籠見到了山外面的世界。
漫漫長夜,一聲雞鳴打破沉寂,冬季夜長晝短,天未亮,家家戶戶的煙筒里冒起了青煙。
前世的左巍繼續著前世的習慣,睡覺睡到自然醒,等他睜開眼睛迎接新的一天已經日曬三竿。
支撐起身體,普普通通穿個衣服對于別人來說一兩分鐘的事,對他來說,穿個上衣都需要七八分鐘,全身上下都穿好小半個小時過去了,穿完衣服還要歇息足夠的時間緩和自己的力氣,不過相比于昨天,身體已經有了好轉的跡象。
左巍把自己的雙腿垂在炕沿邊上,他的雙腿因為常年不下地,一雙腳踩在地面像踩在棉花上一樣雞軟無力。
扶著炕沿,扶著墻壁,挪動著出屋,來到堂屋門口,邁過已經糟了的門檻,自家的院落展現在他眼前,舊時代的農村他只在書本中見過,如今親眼所見他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尤其是他家這間已經是危房中的危房,真不知道能堅持到什么時候。
昨夜在阿冬口中打聽了一下,這個村子叫罐子村,北江省安城縣鳳起鎮,地處北方大山深處,村里人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鳳起鎮,因為路途遙遠,一去一回要走上個一天,沒有迫不得已的事村民都不會出去,這路也就是村民一步一步摸索出來的,不能稱之為路,也就是一個小徑。
左巍坐在門檻上發呆,按照他的性格,在這里多呆一分鐘都受夠了,奈何這個殘廢的身體限制他的行動能力,看著這具眼氣的身體,已經瘦成了皮包骨,再不吃點好的補補,早晚得廢,不對已經廢了,這具身體已經是二手的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趕緊把身體養好,養好了趕緊離開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可是話有說回來,家里頭哪有錢給他買好的吃,看這敗落門庭,估摸著一年到頭都不沾葷腥。
想來想去,家里頭唯一值點錢的也就是房基地和那幾畝地了,他是不可能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山疙瘩窩上一輩子的,地里的活計更是別想,一年到頭辛辛苦苦的在地里刨食趕不上進城打工一個月的收入。
哎~想想自己上輩子,大魚大肉都吃膩了,天天變著法的改善伙食,想他也沒干啥缺德事,作為一個詐騙犯他也是有道德的好吧,那些人都不知道壓榨了別人多少油水,也沒見他們遭天譴,他偶爾也還會做做善事譴責一下良心的不安。
最后那一票,百十來萬自己一分錢都沒分到呢,真特么便宜了那幾個孫子,都能想到他們美成啥德行。
越想著心里越窩了一團火,扁著嘴覺得自己委屈。
左巍坐在門檻上正不甘之時,只見院子的木門被推開,阿冬杵著一根木棍,小小的身子上扛了一捆比她重了一倍的秸稈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