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做不出這種事,觀察了一陣,發現小女孩似乎有些羞恥,低頭不發一言,也不知道從哪里借來的紙和筆,倒是寫了一手好字。
對許吟道:“去幫她一下吧。”
自己還是不出面了。
下葬這件事,不是說隨隨便便挖個坑,很多時候,是買不起棺材,又因為沒有地方下葬,因為土地都是地主的。
不過這個賣身葬父的小女孩確實買不起棺材。
也沒地方下葬。
本來就是徐州那邊逃荒的人,人生地不熟,唯一的親人死了后,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哪能應對這些突發事情,只能賣身葬父了。
一則盡孝,二則自己也有求生之路。
小半天后,許吟歸來。
黃昏訝然不解,“你怎的把她也帶回來了?”
賣身葬父的小女孩跟在許吟身后。
悲戚的神情之外,頗為恬淡,別看年紀尚小,襤褸衣衫和滿臉泥污之下,竟很有些大家閨秀的氣質,不像是貧苦人家。
許吟樂道:“徐州那邊旱災,她娘已死,如今父親又沒了,再無依靠,我看她也是挺聰慧的,讀過書的樣子,反正你那府邸里也不差一個丫鬟吃飯,把她帶回應天罷。”
話里有話。
意思就是說,這個小女孩是出身詩書人家。
黃昏翻了個白眼。
得。
這點面子還是要給許吟的,蹲下身,看著小女孩,“叫什么?”
女孩弱弱的道:“%@#¥。”
又補充道:“*&…%¥#。”
黃昏:“……”
聽不懂。
許吟笑道:“紅橋,他不懂福州話,你說官話罷。”
又對黃昏道:“她是福建福州人士。”
小女孩又輕聲道:“我叫張紅橋,這個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因為我家就在福州城外的紅橋西側,真名叫張秀芬。”
確實是讀書人的做派。
黃昏訝然,“讀書人家?”
張紅橋點點頭。
黃昏不解,“福州人,怎的跑這來了?”
許吟嘆道:“梅殷叛亂之后,在泉州府擁朱文圭為帝,張紅橋父親見狀,猜到福建那邊可能要大亂,所以帶著女兒來徐州這邊投親,哪料到又遇災情,于是想回福州,不幸在路上染病。”
黃昏嘆了口氣,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起身,板著臉道:“世間從來不會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你已盡孝,如今為了生計,要到我府邸去當丫鬟,但我不養沒用的人,所以你要記著一件事,人要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同等的努力,又須記得一事,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張紅橋立即福了一福,依然寵辱不驚,出口頗為驚艷:“我知曉的,今時輕薄無自強,便是他日人前冷暖扎心時。”
從福州到徐州,小女孩已經見慣了人情冷暖,如今黃昏對她說的這番話,她深有感悟。
黃昏頗為吃驚。
這女孩子有點才情啊。
許吟將黃昏拉到一邊,“說這狠話作甚,你又不是養不起一個閑雜丫鬟。”
黃昏沒吱聲。
有些事不好說,像張紅橋這樣遭遇的人,若是發現可以不勞而獲,輕易就進入大戶人家,沒準就真的混吃等死成了個無用之人。
一旁的緋春只是狠狠的啐了一口。
小姐,快看看姑爺的嘴臉。
說那么多大義凜然的話,都是虛偽的,肯定是看上了張紅橋——雖然一身破舊,臉蛋也臟兮兮的,但緋春還是很訝然。
這小女孩五官不算特別精美,但這談吐和氣質,真心讓人驚艷。
可惜一般人么有慧眼。
要不然這么一姑娘,十三四歲了,買回去養一兩年,就可以成婚,絕對是一筆大賺的買賣,沒想到讓姑爺撿了個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