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頌說‘韓維請他花錢’,蘇軾肯定是不信的,便轉向了王克臣,“王大人,僅憑一張‘海捕文書’就要給人上枷,未免太過了吧?”
“太過?”王克臣卻一臉調侃:
“狂生此案,可大可小,往小了說是擾亂物價,往大了說可就是違抗‘新法’、違抗圣上,殺頭都夠!蘇子瞻你熟讀《宋律》,敢問在韓知府發了海捕文書,本官又懷疑他有謀逆之舉時,上枷有問題么?”
“當然有問題!”蘇軾打起嘴仗來,那絕對是不一般:
“圣上一貫仁心,提倡‘疑罪從無’以示廣恩。而且,《傳》曰‘賞疑從與、罰疑從去。’《書》曰‘罪疑惟輕,功疑惟重。’《春秋》之義:立法貴嚴,而責人貴寬。不但陛下有此圣恩,先賢古典也都說得明明白白,王大人雖是遼人后裔,好歹也讀過幾本書。難道你這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蘇子瞻,你……!”王克臣被蘇軾一頓編排,頓時氣得臉紅脖子粗,“蘇子瞻,你不要仗著學問好就胡攪蠻纏,自以為了不起!”
“學問好就是了不起!”蘇軾卻氣定神閑,回了一句。
王克臣便覺得自己快爆了,罵自己是遼人也就算了,竟還在自己面前顯擺學問。這蘇子瞻一副牙尖嘴利的樣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蘇子瞻,本官不否認‘經書’上有說過‘疑罪從無’。但是,圣上銳意進取,何必要守那些酸腐之言。但你卻用陛下沒有說過的話,公然阻礙本官公務,無異于是‘假傳圣旨’,按律當斬,株連九族!”
“你怎么知道陛下沒說過?”蘇軾卻毫不畏懼,也擺起了官架子:
“嘉佑二年本官省試時,以上言論都寫在了試卷上,名叫《刑賞忠厚之至論》,當時仁宗皇帝大加贊賞,此事朝野盡知。當今圣上,以仁孝治國,難道他會忤逆先皇之意么?依我看,王大人這是污蔑圣上不孝呢。你才有罪,按律當斬!”
“混蛋蘇子瞻,血口噴人,你還要不要臉!”
“拿著雞毛當令箭,到底誰不要臉?”蘇軾一臉不屑。
“什么?你竟辱罵韓知府的海捕文書是雞毛?蘇子瞻,反了你啦!”
“呵,罵一罵海捕文書就是謀反?你懂不懂法?本官試問,你將圣上置于何地?我還就罵這海捕文書是雞毛了,我還罵他韓維是雞毛呢,你能怎樣!”
蘇軾話落,四周一陣嗤笑,包括兩個拿人的兵士。
“好你個蘇子瞻,胡攪蠻纏!”王克臣惱怒之下,竟然一個轉身,“本官這就去報告韓知府,請他參你一本,辱罵上官,還惡意抗法!”
“喲,受欺負了就去找爸媽么?要不要再給你一顆糖啊?”
蘇軾卻渾然不懼,還一臉譏諷。
四周又是一陣哄笑。
張子頌卻有些擔心,貌似王克臣真要去打小報告,他便拉住蘇軾袖子,“先生,不用與他爭辯,晚生去一去開封大牢,也不妨事的。”
“愚蠢!”蘇軾卻小聲罵了一句:
“變法黨人沒有底線,無所不用其極。你要真被他們帶了枷鎖押出去,以后在這汴京城,還怎么做人?還怎么科舉啊!”
“呃……,晚生欠考慮了。”張子頌一貫不與蘇軾爭辯。
蘇軾則對轉身的王克臣大聲說道:
“王大人走好,海捕文書下來,疑犯當抓。此事,本官代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