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寧二年,辛巳(二月十三)。
早朝。
文武列班,議事殿前。
只是神宗剛一坐上龍椅,卻發現堂下正三三兩兩、各自議論。變法黨與反對派,分為兩撥、涇渭分明。只是,反對派一眾皆是笑逐顏開,變法黨卻陰云密布。顯然是神宗要罷新法之事,已經流傳開了。
圣旨雖未頒布,卻有二相以及‘參政’確認,肯定不會有假了。
此情此景,神宗卻是暗自皺了皺眉。尤其剛一就坐,老太監還遞上了一道札子,來自于王安石,內容卻只有六個字:
“臣有疾,求分司!”
所謂‘分司’,正是‘中書門下’在西京洛陽的辦事處。王安石竟以有病為由,要求調往洛陽。這是要放棄變法,要遠離權利中心,要辭官的節奏啊。神宗有些惱火,這幫文人一言不合就請‘外放’,實在有些過分。
看完札子后,神宗整個人都不好了。
而老太監則尖著嗓子,見機的喊出:“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可陳升之卻不識趣,當即站了出來,“陛下,臣與首相等商議,廢除新法之事,還得讓王安石親自頒布,也算是對受苦的百姓們有個交代。可王大人一直請病,總不能一直拖下去吧。還請圣上下旨,令王安石即刻上朝。”
“即刻上朝?”神宗抬眼,發現四周靜謐,都在等著自己答復,不悅之情更甚。他便晃了晃手中的札子,隨后扔給老太監,示意送給陳升之看,“陳大人,這是王安石的札子,請調分司。你怎么看?”
“請調分司?呵,哈哈……,好算計。”陳升之頓時一臉譏諷,“王安石他搞出這么一大堆爛攤子來,一句請調分司就完了?讓我們來擦屁股!”
“就是,就是。”堂下頓時一陣議論:
“變法之事搞得民怨沸騰,王安石總要給個交代吧。”
“可不是,青苗法成了高利貸,給朝廷抹黑不說,還逼得百姓造反、綁架公主,眼見搞不定了就拍屁股走人?這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堂堂參政,竟無半分擔待,可恥!”
“我早就說過,王安石就是一個沽名釣譽、胸無點墨的庸才!”
“陛下……,臣請罷免新法,以謝天下!”
“陛下,臣請罷掉王安石!”
反對派眾臣一個個情緒激昂、彈冠相慶,儼然新法已廢、王安石也被罷了一般。變法黨則如霜打的茄子,耷拉著腦袋焉了一般。
而神宗坐在龍椅上,卻是一直未曾言語。
唯有一雙眼睛盯著堂來回的看,直到目光停留在了韓絳身上。
韓絳頓時感覺身體一震、后頸發硬,“圣上這是在看我?有何深意?”韓絳微微抬頭瞄了神宗一眼,“不錯,圣上的確是在看我。”韓絳從這眼神中,竟隱隱看出了‘鼓勵’之意,“難道……”
“明知王大人請病,還要逼他上朝?”韓絳突然站了出來,厲聲罵道:
“陳升之,你還要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