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之下,張子頌竟要講故事。
神宗只覺得比葉祖洽當初講故事還要不可理喻,“其實,朕不太想聽。”
“晚生卻想要講。”張子頌沒理會神宗的厭煩,自顧講了起來,“故事的主角,是一個女子,一個在華州華陰縣長大,只會幫人浣紗洗衣的女子,一個無父無母家貧如洗,身邊只有一條瘸腿老狗的女子。
大約四十來年前,女子十五六歲,豆蔻已過、恰值及笄,正是花樣一般的年紀,日子雖然過得清苦,卻也有許多這個年紀的女孩才會有的美好幻想,比如,遇見一個心儀的男子,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等等……
然后,他便真的如愿了。浣沙溪旁、桃李之下,正是落英繽紛時節,有個秀才,羽扇綸巾、一肩落花而來。其人俊朗,其態修長,好似一樹梨花壓海棠。之后的故事便如話本一般,少女洗衣掙錢,供養情郎進京趕考,日夜翹首,期盼秀才鯉躍龍門、衣錦還鄉。日子雖然苦,卻也過得幸福甜蜜。而這秀才也是確有才學的,一路會元、解元,過五關斬六將,差點還中了狀元。
只可惜的是,少女雖看準了秀才的學問,卻沒看準秀才的人品。秀才殿試之后,竟把少女拋諸腦后,妄圖迎娶公主,無奈卻被一個同鄉舉子告發,說他入京之前已經與人定了終身。皇帝怒而罷其進士之名,責其還鄉。
可少女卻無怨無悔,待秀才返鄉后還鼓勵他繼續再考,此后沒日沒夜浣紗洗衣,替秀才籌集科考費用。不得不說秀才是真的很會考試,竟又連續兩次入了殿試。只可惜總有官員舉報他曾拋棄糟糠、欺瞞皇上,最終便都被皇帝罷了進士之名。秀才接連受到打擊,終于對科舉失去了信心,每日里飲酒作樂,動不動還要毒打少女。因為,他覺得是少女的存在,毀掉了他的仕途。
可少女卻實在是有些單純得過分,她竟然也覺得是自己害了秀才。自此加倍的對秀才好,希望能夠贖罪。可秀才的心里,卻只有‘功名’二字。
終于,某一天夜里,
秀才拋棄了正懷孕的少女,獨自去了西涼。”
講到這里,張子頌頓了一下,“不好意思圣上……,是不是有些狗血?”
“有一點。”神宗點了點頭,“后來呢?”
“天亮之后少女很是悲傷,可她卻忘不了秀才,竟然挺著孕肚輾轉跟去了西涼,希望能夠繼續對秀才好,繼續贖罪。只可惜,秀才已經叛國投靠了李元昊,并且還當上了西夏國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大權在握的秀才,早已經把少女給忘了。少女卻只身帶著孩子苦苦的等,期盼著有朝一日能與秀才見面。
而這一等就是一輩子,直到死亡。只可惜,最終她也沒能如愿……”
話落之后,兩人一陣沉默。
直到張子頌揖了揖手,“圣上,故事講完了。”
“嗯。如果朕說少女有一點傻,你會不會生氣?”神宗點了點頭,回過神來,“張子頌,少女應該就是你的母親吧?”
“正是。但你不能說她傻!”張子頌點了點頭后,正色道:“母親很懷念大宋,也很尊重她的皇帝,所以晚生不能殺你。
但是,你若敢有冒犯,晚生不介意打你一頓。”
“放肆。”神宗這句話,罵得有些沒有底氣,“好吧,故事也講完了。朕也很同情你母親的遭遇。但是,你究竟想要表達什么呢?要我譴責張元么?他已經是我大宋的叛賊,罪名已經最大了。你還要朕掘他的墳,鞭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