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仍然有無數山賊追蹤而來,秦軻奮力地把木門合上,斜眼正好看見墻角的門栓,抬起一腳便把門栓踢得高高飛了起來,他用力地一推門,只聽見一聲疼痛的嚎叫,四根手指在從門縫中落了下來。
“把門頂住!把門頂住!別讓他關門!”
門栓還是合上了,然而門外撞門的聲音就好像大鼓被敲響,砰砰砰……砰砰砰,伴隨著山賊們的叫罵聲與刀斧劈砍木門的聲音,這些聲音交織起來,如同劇烈的暴雨,急促得讓人不由自主地把呼吸都收緊了一些。
秦軻剛拴好門,就是在房間里一陣鼓搗。他先是放倒了一座高大的柏木柜子,砰然地翻倒聲之后,秦軻用力一推,木門被頂得不漏半點縫隙。
而后他更是把各式各樣的家具:桌子、椅子、梳妝臺、輪番地都給堆積到了門邊,除了那張床太大他不方便搬動之外,整個房間里的的東西幾乎都被他挪到了門口。
這么看來,整個房門倒像是一堵堅實的壁壘了。
其實也得歸功于高長恭對建鄴城的把控到位,荊吳境內,私藏甲胄是重罪,一經查出,就等同于謀反,所以那些士族大員即使想要借山賊之名訓練一批死士,也終究沒能給這些山賊全幅的武裝讓他們招搖過市。
再加上,木門也并不是建鄴城內那些精致的、上面有鏤空雕花的薄脆木門,一整塊由原木劈砍下來的的木板粗糙但厚重,山賊們用刀劍用撞擊,最終都沒能使那看似搖搖欲墜,實則堅實無比的房門崩潰。
終秦軻撫摸著起伏不定的胸口,深吸一口氣,而后長長吐出,總算感覺自己舒服了一些。
就算他是個修行者,也不可能真的是個鐵人,哪怕是破了三境的修行者不可能一直這么殺下去而不會疲倦,何況是至今還停留在錘煉經脈的境界,后續磨練筋骨、洗刷骨髓兩個境界還遠未達到的他?
山賊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們窮追猛打,生怕他有片刻的喘息之機。
也不知道阿布怎么樣了。秦軻倒是不擔心蘇定方,即使他和阿布兩個人都死在這里,蘇定方也必然是能逃出去的那一個。
盡管他知道這道木門根本不可能長久擋住門外那些山賊,但至少他現在能獲得短暫的休息時間,他身體里原本已經澎湃到極點的氣血在他深呼吸之中慢慢平復,他環顧四周,映入眼簾的就是成片成片的紅色,床邊的墻上貼著個大大的紅色雙喜。
這好像是那個山賊頭子的婚房?
秦軻默默地走到墻角,從蹲下又蜷縮起來,他感覺到手上那些血液正在因為時間推移而冷卻,粘稠的指尖上有幾分凝固的血塊。
秦軻扔掉鐵劍,雙手抱著腿,只覺得自己心臟的溫度也隨著這些血液寸寸地冷卻了。
一路殺到這里,死在他手上的人已經有八人,相比較山賊那百余名之多,這只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然而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幾名死在自己手上的山賊,他們死之前神情恐懼,瞳孔放大,因為疼痛而嘴唇顫抖,很快,他們的嘴角也涌出了鮮血,小腹的劍攪動他們的內臟,然后長劍撕裂開血肉,他們順勢倒了下去,雙目瞪大,張著嘴像是想要呼喚,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小時候逃荒,路上又經歷兩軍交戰,秦軻盡管年輕,但見過的死人數可以說是當世少有。他本來覺得自己不會畏懼,不過是心一橫,牙一咬,手上長劍一刺一抽的事情,又有什么?但現在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已經是不可自制地顫抖著,他腦海中不斷地回憶起那些死在他手下的臉孔,他們的眼睛口鼻都在流出鮮血,他們在哀嚎,他們伸出手……想要掐住他的喉嚨,向他復仇。
秦軻渾身一抖,不敢再合眼,抬起頭看向那堆滿雜物的房門,門外的山賊仍然堅持著破門,只不過秦軻做的后續措施實在到位,他們在這段時間內竟是根本無法成功。
他的風視之術仍然保持著運轉,整間屋子里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開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