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阿布和張芙幾乎是天天在照料著這樣虛弱的秦軻,他們也試過去求木蘭,但木蘭那張素凈帶著英氣的臉上仍然平靜,雙眼宛如古井般深邃——她拒絕了兩人的請求。
秦軻仍然每日必須承受木蘭的戰刀,許多次,甚至都不用木蘭動手,虛弱的秦軻都幾乎拿不穩那柄已經滿是缺口的鋼劍,要迎接木蘭那蘊含可怕力量的戰刀,簡直就像是一場天災。
而就在某一天,秦軻終于一覺不醒,身體渾身發熱,躺在床上因為一場重病而說起胡話來。
“藥好了。”阿布幾乎是在藥剛剛煎好的那一刻就端了過來,滾燙的陶碗蘊含著燙手的熱度,他兩只手交換著去捏自己的耳垂,一邊走一邊掀開帳篷。
滿面愁容的張芙正坐在窗前,清麗的面容也消瘦不少。
“我來吧。”她輕聲道,接過藥碗的那一刻,她分明眉頭一挑,露出幾分痛苦之色來,她那雙嬌生慣養的手少有做重活,在這種時候,甚至還不如阿布。
但她咬著嘴唇,一言不發地把藥端到了床前。
秦軻的額頭燙得嚇人,雙眼緊緊閉著,倒是嘴巴還張開著。阿布和張芙兩人把它扶了起來,在他背后墊上倆枕頭,張芙吹了吹,緩緩地給秦軻喂下一勺湯藥。
秦軻卻皺起了眉頭,又像是個孩子一般把藥給吐了出來,倒是讓張芙慌忙地擦他的下巴。
秦軻嘟著嘴,臉上一副喪氣的表情,說出幾句讓人有些哭笑不得的話:“師父我再也不偷吃啦,不能罰我吃黃連,很苦的。”過了我一會兒,他改了話頭道,“爹我不餓……就剩下這么一張樹皮啦,你給娘吃吧。”
接著,他開始嚎啕大哭:“娘,我妹妹呢?”
阿布笑著笑著,卻莫名地紅了眼眶,張芙坐在床沿,耐心地給秦軻擦拭著眼淚,這么看上去,倒真像是一位慈母了。她輕聲地拍著秦軻的背,安慰道:“不怕不怕,娘在這兒呢。妹妹也在呢。”
秦軻神情放松了些許,咕噥著:“嘴里好苦,肚子好餓。”然后又昏昏沉沉地熟睡去。
張芙喂不進藥,只能是先把藥碗放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想額一會兒,她轉過頭,看著阿布,猶豫著:“他……的爹娘,還有妹妹呢?怎么從來沒聽他提起過。”
阿布搖了搖頭,在樹墩做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嘆氣道:“你當然沒聽他說過,我也是上次他跟我說了一些,才知曉的。他爹娘,在他小時候帶著他逃荒,路上就餓死了。他妹妹……”他躊躇著,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說,沉默了下去。
張芙聽見秦軻的身世,眼神一黯,她不知道樹根樹皮的味道,但秦軻應該是因為嘴里的湯藥太苦,才會聯想到樹皮的吧?而即便是最后一張樹皮,他卻還是記得自己的爹娘,寧肯餓著肚子,也想讓爹娘多吃一些。
“他妹妹怎么了?”張芙繼續追問道。
“他只是提到過一點,不過我也是猜的。”阿布遲疑道,“以前我聽先生說過,當年墨家地界上的那場旱災和兵變,據說數千里滿地都是餓死的百姓,樹皮和草根都被吃光。百姓們吃完了草根,有的挖地上的泥土吃,有一種白色的,叫觀音土,很多人吃多了那東西,最后活活脹死。還有的……就交換孩子,這才有了鍋里的肉……”
“肉?”張芙顯示愣了一下,然后震驚地捂著嘴,“人……肉?他妹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