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直你不會?”木蘭笑著問。
秦軻眼神古怪,又再度坐直了,脊背挺拔,宛如一顆筆直的蒼松,只是對于木蘭這種莫名其妙的要求,他也越發地感覺古怪,但這些日子下來,他也知道,只要木蘭自己不想說的事情,他也不可能逼他說出來,也只能是靜靜地等著她主動開口。
木蘭搖了搖頭,再度道:“放松。”
秦軻終于忍無可忍:“干嘛。你想叫我干嘛就直說,不要搞這么多彎彎道道,要打就打,反正我現在病也好了,再被你劈上一天也成。”
“知道你好了。”木蘭笑著道,“可既然被戰刀劈上一天你都能承受,現在讓你坐坐有什么?難不成光坐坐能讓你屁股上生瘡?”
她果然一點也不害臊,屁股生瘡說得這么隨意。秦軻哼哼唧唧著,也不知道能怎么回答,也只能是按照木蘭所說,開始放松,于是原本的坐姿又變得不堪起來。
估計這會讓如果黃漢升看到,非得拿著戒尺打他手心才行。
黃漢升的戒尺可不是什么木質戒尺,其材料是生鐵,澆筑之后重達五斤,加上黃漢升本身的修為深不可測,就算是個修行者,也得被他拍得痛不欲生,自然,秦軻也是在這樣的“棍棒”教育下,學會的許多“禮法”。
當然,他也不是唯一一個受過教訓的人,至少太學堂里,他的那些同窗們,提到黃漢升的戒尺,都是滿臉的驚懼。
木蘭睜開了眼睛,看著秦軻,微笑道:“為什么你的坐姿會變成這樣?”
“不是你要我放松的么?”秦軻無奈地看著他,“放松,不就是怎么舒服怎么來么?我又不是那些達官貴人,就是個平頭百姓,這就是我最舒服的姿勢了。”
“坐姿和達官貴人并不是什么緊密的聯系,放松也不是一昧地放縱。”木蘭平靜地坐著,身形沒有一絲傾瀉,偏生秦軻卻絲毫感覺不到她的刻意感,“如果放松只是為了舒服,那么你為什么要坐著,怎么不躺著?坐著總不如躺著舒服。”
“是你讓我坐著的。”秦軻回答,低下頭,像是一只老鼠一般偷偷地看了木蘭一眼,其實他這句話還真不是什么玩笑,如果說木蘭真讓他躺著,說不定他還真的就躺下了。
木蘭似乎也是看出了這一點,忍不住笑了笑,眼神看著秦軻,就像是在看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她笑著道:“能看出我坐著和你坐著有什么不同嗎?”
“唔……”盡管秦軻剛剛已經看了一遍,但現在木蘭突然聞起來,保險起見,他還是再往木蘭身上審視了一遍。
“雖然你坐得很正,很直,但感覺……”秦軻試探地問。
“我很松散,是嗎?”木蘭微笑道。
這時候,阿布端著一只木托盤緩緩走來,托盤上擺放的是一只紫砂茶壺,還有兩個茶碗,還有一壺顯得滾開的熱水:“木蘭將軍,這是你要的茶葉。”
木蘭微微點了點頭,道:“謝謝。”
阿布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哪里話?大人說讓我滿足你一切需要,這只是我分內的工作而已。”
木蘭微微點頭,也不多說什么,而是伸手把面前的熱水從壺中傾倒而出,清亮的熱水宛如瀑布一般傾瀉入紫砂茶壺之中,她端了起來,蓋上茶壺,輕輕地晃蕩著。
她的動作很輕柔,但偏生又能讓人感覺出其中的力度,明明只是十分隨意的動作,其中卻帶上了一股金戈鐵馬的意味,好像他握著的不是茶壺,而是一柄出鞘的戰刀。
“我木家先祖一直崇尚靜坐,尤其是在大戰之前,如果不能把身上的負擔都給卸下,而是帶著一身的累贅走上戰場,也只會是自掘墳墓。”大約是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她倒出已經茶香滿溢的茶,把一只茶碗推到了秦軻面前:“喝口茶,再坐直了,這一次試著一邊吐出氣息,一邊把自己身上的力量卸下來,但坐姿保證不變。”
秦軻狐疑地看著她,實在不明白她到底是在弄什么名堂。他喝了口茶,閉上眼睛,試著按照木蘭的說法,緩緩地吐出熱氣,感覺自己的頭顱到脖頸,再到肩膀,一直順著他的胸腔向下都開始放開了力量。
茶水的熱氣在他身體里像是一條直直向下的線,他滿足地嘆了口氣。
木蘭的聲音卻打破了他的美好享受:“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