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秦軻怔怔地看著諸葛宛陵,突然大聲喊了起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諸葛宛陵看著秦軻有些失控的樣子,眼神柔和,如一位慈父:“我確實不知道。三年前,我收到了這枚玉訣,這是我弟弟的信物,而跟這枚玉訣放在一起的,還有一封信。”
“信呢?”秦軻慌忙追問道。
“你打開盒子的夾層。”
秦軻順著諸葛宛陵手指的方向,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伸手把錦盒用來墊著玉訣的軟墊給扯開,有一方帛書安安靜靜地折在其中,字跡顯得潦草,墨痕也因為多年時光暈染變得有些擴散和暗淡,但那一筆一劃,他甚至都不需要做對比,他立刻確信這就是他師父——諸葛臥龍的親筆書信。
“兄長在上,舍弟雖離家千里,然時刻掛念兄長,只盼一日能重逢舊家桃樹下,飲酒下棋,長享天倫之樂。然事務纏身,終無此福分……”
顯然這是給諸葛宛陵的信件,但秦軻看著帛書,一字一句地,卻好像要把這封信件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地鐫刻進心底,“舍弟有徒一人,名曰秦軻,聰明伶俐,居墨家樸縣大山之中,若兄長有暇,可請人照拂一二……唐國有酒肆,名曰嘉魚居,若舍弟一年仍無音訊,掌柜老余可知舍弟之去向。”
“唐國酒肆?”秦軻抬頭看著諸葛宛陵,有些明白了,“那,那后來你去唐國找了那個叫老余的掌柜么?”
諸葛宛陵嘆息了一聲,道:“老余已經死了,嘉魚居也早已經換了主人。”
“死了?”秦軻吃驚地看著諸葛宛陵,“怎么會這樣?”
“唐國內有一股勢力,以我現在的精力,還無法查清楚他們到底是誰,有什么目的。但他們一直在追蹤我弟弟的去向,最后查到了嘉魚居。不過這位掌柜倒是有情有義,寧死也未吐露我弟弟的去向,而他早在被抓之前就自知性命不保,便讓他的一位親友帶著一封書信逃了出來,輾轉到了荊吳,我這才知道了臥龍的一些事情。”
“嘉魚居來的書信我已經燒了,里面的事情太過重要,而我的處境,你也該清楚……”諸葛宛陵望向門外,朱然的身影依舊,秦軻也看了一眼,想到那個看似天真無邪的小宦官陳楚,兩人都默然不語。
確實,諸葛宛陵就生活在這樣一個充滿了爾虞我詐的地方,他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是那些士族派來的探子,誰知道會不會有人看見那封信件?
“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講講更多有關臥龍的事情……”諸葛宛陵低頭看著書案,撫摸著手上那支狼毫毛筆,微微皺眉道:“臥龍他……從小就想要游歷天下,只不過那時候他還小,每日只能在老先生的教導下念書,可他的腦子里沒有一刻不是裝著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比如說天到底有多高,地下到底有沒有陰曹地府,魚在水里為什么淹不死,穹隆之海的盡頭到底是哪里……自己找不到答案,他就去問先生,先生當初雖是名滿吳國的儒家名士,可對這些東西也沒什么了解,只能是隨口糊弄過去。沒曾想,臥龍因此真以為先生什么都懂,問題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奇怪,最后那先生只要見了他,就會跑得比誰都快。”
諸葛宛陵抿嘴輕笑,似乎回憶起了少年時光:“父親當然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可臥龍的才學在先生所有學生里都是出類拔萃的,若是隨意大罵,父親也怕傷了臥龍的求學之心,便只得是每月拎著大包小包的糕點、煙葉去先生家道歉,一來二去,倒是把兩家的關系弄得很好。臥龍十歲那年,父親跟先生家定了親事,女子則是先生的孫女,小他兩歲。”
“對這樁娃娃親,臥龍倒是沒有反對,他年紀尚小,甚至不懂得十八歲成親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只是覺得多個妹妹整天跟在屁股后面也挺不錯的,于是跟先生的孫女相處得也很不錯……”
“兩家人樂見其成,以臥龍的才學,將來聞達于諸侯也不是難事,就算做不成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業,當上一郡一縣的父母官總不成問題。可偏偏就在臥龍十七歲那年,他失蹤了。”
“失蹤?”秦軻奇怪地看著諸葛宛陵,本來他急于知道師父的下落,現在聽著諸葛宛陵說起他師父小時候的事情,也漸漸入神,忍不住順著他的話問道。
諸葛宛陵表情古怪:“當然,說是失蹤……家里卻有一封書信,一共三封,第一封是給老先生的,說他修學至今,仍有不少疑惑,想要出門去游歷一番,增長見識。第二封則是給父親,大概說的就是孩兒不孝,暫不能聽從父親安排去參加鄉試,更加無法早早地踏入婚堂……”
“而這第三封……卻是給那跟他定親多年的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