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光有這樣的求生**還不夠,這些人的心中還潛藏著一團火焰,那是屈辱,是仇恨,是失去家園之后的悲痛,是沒能保護好妻兒的悔意,他們站立在這里,挺直胸膛,并不因為他們都視生死如無物,而是因為他們都明白死亡的可怕。
而當那團火焰迸發出來的時候,他們真正做到了無畏,何況站在他們面前的,還是戰無不勝的上將軍!
王玄微驟然面容冷峻:“如今行州告急,我墨家大半的軍隊又集中在邊境與滄海鏖戰,就算想要派兵支援,只怕也來不及了。然而,行州是我墨家東北邊戰略要沖,一旦丟失,不僅僅錦州會立即淪為唐軍砧板上的魚肉,就連整個墨家的東北部也會逐漸遭到唐軍洗劫。到那時,你們又會一無所有,你們僅存的妻兒、茍延殘喘的高堂,甚至是你們自己!都要再一次被推到唐軍的屠刀之下。”
王玄微說到這里,引起眾人一陣騷亂,有些人的眼睛里露出恐懼,有些人的眼睛露出憤怒,有些人則是焦急,他們忍不住大喊道:“上將軍!那我們要怎么辦?”
“是啊!上將軍!我們要怎么辦?你告訴我們吧!大不了我們豁出去這條命就是了!”
他們當然清楚,王玄微把他們聚集在這里,絕對不會是簡單的只是說幾句話而已,所以在這一刻,他們把期待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了王玄微身上。
王玄微抬起一只手,奇怪的是,就在這一刻,整個校場上的聲音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所有人都壓抑著呼吸,感受著胸膛里的那有力的心跳,瞪著眼睛,靜靜地等待。
那些粗糙的手忍不住握緊腰間的刀柄,幾乎按捺不住要將它們抽出。
“正因為我們不能再見到自己的親人、骨肉被推到唐軍的屠刀之下,所以我們不能在城里坐以待斃。”王玄微沉聲道:“謠傳并沒有錯,我確實打算帶著你們沖出去,沖出十萬唐軍的包圍,一路奔襲,馳援行州!”
眾人一陣嘩然,本來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幾乎很少有人當真,他們聚集在一起也不過是三千人,就算是跨上了戰馬,可唐軍在城外猶如鐵壁,他們要如何沖出去?
只是王玄微卻親口承認了這件事情,他們不由得面面相覷,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王玄微繼續道:“確實,這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打仗不是兒戲,三千人對上十萬人,無疑是送死。可如果不這么做,行州失陷之后,錦州還是保不住。而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你們,你們的家人,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他提高聲音環顧四方:“既然如此,為何不能最后拼上一次?就算是戰死沙場,至少我們死的時候,不必心懷愧疚的死去,就算是在黃泉上見到自己的親人,也能昂首挺胸,說自己是慨然赴死,而非像是老鼠一般躲在洞穴之中直到屠刀真切地落到脖子上。”
眼見下方的士卒們眼神逐漸堅定起來,王玄微的嘴角彎起一個弧度,他大聲地道:“我王玄微可以向諸位保證!此戰,若是沖鋒,你們永遠只會看見我的后背,若是撤退,我會留在最后替你們擋下刀劍!”
他咬著牙望向眾人,眼神灼灼:“你們從來不是我的兵將,可這一次,我們卻會并肩作戰,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縱然只有三千人,可我相信,當我們跨上戰馬,沖向唐軍的時候,可抵三萬人那般強大,十萬唐軍又如何?在我王玄微面前,一樣不堪一擊!”
最后一句話,他幾乎是嘶吼出來的。
在眾人眼里,他的身體并不精壯,如果穿上儒袍,更像是個普通的教書先生,甚至會讓人懷疑他那雙素凈的手,能否提得動刀槍,更不要說騎乘戰馬于陣前拼殺了。
然而就在他嘶吼著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所有人都似乎是見到了一頭雄獅在咆哮,驕傲地昂著頭向著這片天地嘶吼,目空一切。
阿布眼神復雜地看著王玄微的背影,感覺自己的胸中也激蕩起層層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