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八千騎兵隨他入唐國,多少次都是死里逃生,這一次,他更不可能因為項楚而后退。
“來之坎坎,終無功也。”對于項楚的六花陣,他微微一笑,揮手道:“變陣!”
來之坎坎,險且枕,入于坎窖,勿用。
這句爻辭的意思是:來去都是險,四處充滿了危險和困難。掉入陷阱之中,不可能有所作為。
只是眼下,玄甲重騎分明是勢如破竹,一路上幾乎無人能擋,反觀荊吳軍處處受制,青州鬼騎又回援不及,哪里稱得上是四處艱險,難有作為?
在玄甲重騎的中心位置,項楚神情凝重,六花陣在他的指揮之中不斷地變動,等到大鵬之形的去勢耗盡,他又高聲一嘯:“燎原之火!”
于是,玄甲重騎陣形轉為稀疏,向著前方如同野火一般四處蔓延。
但荊吳步軍依舊頑強,甚至終于把壓箱底的弩車使用出來,勢大力沉的弩箭射中玄甲重騎,盡管未必能直接穿透甲胄,其中蘊含的巨大力量往往能讓玄甲重騎墜馬或是后退。
在這樣激烈的戰場上,倒地的玄甲重騎根本無法迅速起身,沉重的盔甲令他們像深陷泥潭的麋鹿一般難以自拔,最后只能在奔騰的馬蹄下被踩成肉泥。
高長恭身前聚攏起無數荊吳軍,剩余的戰車幾乎都被堆在了這里,他就好像是預料到玄甲重騎朝他的方向發動突襲一般,特意留下了這樣一支部隊,以最大限度地限制著玄甲重騎的沖擊力。
同時,荊吳軍還不斷地利用起絆馬索、鐵蒺藜,使得玄甲重騎更是頭疼無比。
很快,玄甲重騎的沖擊力減弱,開始呈現出頹勢,荊吳軍趁機在指揮之中一邊發出大吼,一邊黏了上去不斷地嘗試斬斷戰馬的馬腿,引得玄甲重騎更顯混亂。
燎原之火……遇上了粘稠的水,盡管十分不甘,卻只能是在泥潭中一點點地被熄滅。
玄甲重騎這才發現,雖說有些不同,但荊吳軍所用的戰術,不正是剛剛他們用來對付過青州鬼騎的么?只不過相比較起來,荊吳的陣形比起玄甲重騎的“動蕩之勢”更加完備,也更能拖延攻勢。
這當然不是說項楚的六花陣不精妙,亦或者玄甲重騎的實力不夠強大,只是這場仗從一開始,他們就已經失去了先機。
若是江湖打斗,失了先機未必不能靠著精妙的招式奪回,可龐大的戰場上,預先的準備幾乎就是決定勝負的一半,無論是戰車、弩車還是絆馬索、鐵蒺藜,都是高長恭專門給唐軍準備的大禮,天知道為了送出這份厚重的禮物,荊吳軍和高長恭廢了多少心思,光是這千里迢迢的運送,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被荊吳步軍一阻攔,玄甲重騎速度變緩,青州鬼騎也追了上來,像是為了彌補之前的失誤,一陣悍不畏死的廝殺竟一時蓋過了玄甲重騎的威勢。
手握長槍的高延宗也不顧自己青州鬼騎主將之身,親入戰陣,帶著人如同猛虎一般橫沖直撞。
他的修為當然不如自己的兄長高長恭那般強大,但他本人離小宗師境界僅一線之隔,加上身側的孫青幫他死死地壓著右翼,像一位天生神力的勇士,將所有試圖襲殺的人都一刀斃命,這才穩妥地護住了高延宗,沒讓這位主將出事。
滿臉血污的高延宗看見孫青大殺四方,大笑起來:“痛快!孫既安有子如此,孫家后繼有人了。”
高家和孫家的關系本就不錯,而高延宗和閑散自由的高長恭不同,在高家大宅里長大的他是典型又傳統的高家人,所以他與諸葛宛陵之間只是“君臣”的關系,反倒對孫青這個后輩格外關照。
只是孫青聽到了這句話,臉色卻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