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也只有高長恭能這樣隨意地說出這樣的話,但洞穴中的一切卻是一道深深鐫刻著的傷痕,一旦揭開就是鮮血淋漓。
黑龍一雙血紅色的眼睛里帶著怒意,長長的身軀依舊傲然地漂浮在空中,雖然有些狼狽,看著他卻像是在看一個死人:“確實,跟其他螻蟻比起來,你幾乎已生出雙翅,但你遠遠不夠資格與我對視,也罷,正好可以問問你,你想怎么死?”
全軍嘩然,一開始他們看著黑龍幫著打跑了鸞鳳,又見這黑龍和自家大將軍說話,都以為這是大將軍請來的幫手,誰知道如今形勢急轉直下,這黑龍也要殺自家大將軍!
所有人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兵刃,弓箭手則下意識地把箭矢搭上弓弦。
沒人有自信自己能與這樣的敵人交戰,即使經歷剛剛那一戰之后,黑龍的身體看上去十分凄慘,但那片黑云仍然籠罩在他們上方,甚至因為鸞鳳的逃離,這片黑云已經完全覆蓋了這片天穹,所有人再度被籠罩在一片深邃可怕的陰影之中。
被雨水打濕的火把已經無法點燃,人人臉上的表情都顯得晦暗不清,高長恭抬著頭,感覺到空氣之中逐漸升騰起的一股威壓,握著玉盒的手自然而然地更用力了一些。
“今天想殺我的人還真不少。”高長恭自嘲地笑笑,“項楚想殺我,那女人……也想殺我,這不,趕走了鸞鳳的大龍閣下也要殺我,看來我真是該死了。”
黑龍眼神不屑,語氣中仿佛帶著君王般的驕傲:“不要把我和那些下賤東西相提并論。”
高長恭聳了聳肩:“只要您高興就好。不過遺憾的是,我可沒打算今天死,雖然說我跟那家伙比,談不上胸懷大志,不過有些事情我還沒做完,我的命還不能交到閣下手中。”
頓了頓,高長恭再度露出笑顏,盡管面色仍舊有些蒼白,但他笑起來,還是那位名滿天下的“美戰神”,狹長秀美的一雙眼帶上了幾分天真:“還有,我想請閣下給我一樣東西。”
深藏在黑龍身軀里的秦軻一愣,臉上終于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似乎不大明白為什么這個凡人在這種時候還能顯得如此平靜,甚至與自己對話之間頗有戲謔調侃之意,相比世上蕓蕓眾生螻蟻般的存在,他足以能稱作是“膽識過人”了。
只是這樣的膽識……并不會讓他心生賞識,反而更堅定了他想立即抹殺此人的決心。
他是世上至高的君王,所有人都應該匍匐在他的腳下,即使是一只能長出翅膀觸摸天空的螻蟻,冒犯了他,也該挫骨揚灰。
但他還是想多給這人一些說話的機會,好看清楚這樣的人中翹楚臨死之前那種看似剛毅實則愚蠢的嘴臉。
黑龍的聲音震動云層,語氣中滿是輕蔑:“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高長恭感覺到身旁的趙謙正在微微發顫,于是溫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不必憂心太過,隨后抬著頭瞇著眼,道:“自然是我那位小朋友了,閣下莫要做出這般不知情的模樣,畢竟你可還占據著我那位小朋友的身子。”
他輕輕地打開手中玉盒,萬丈金光頓時直沖云霄……
秦軻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里,他騎著馬奔行在一片鵝毛大雪之中,好不容易才回到了稻香村。
當他走進村子的時候,漫天大雪突然停了,四周白茫茫一片的景象也逐漸換了顏色,云端綻放出溫暖的陽光,田野間的秧苗像被一瞬間披上了綠衣,清風吹拂之間,生機勃勃地生長著。
自家小院籬笆上的牽牛花開得旺盛,甚至不止牽牛花,各種花朵都不甘示弱地爭相綻放,整個院落里都是沁人的馨香,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而那花團錦簇之中,師父正靠在院中央的躺椅上,微閉著雙眼,神情寧靜如無風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