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自己跑了一趟無功而返,季叔也是有些羞愧,囁懦地道:“縣里大夫說了……雪太大了,以他腿腳如今實在來不了,我也是求了好幾回,他這才按照我說的病情給開了幾包藥,我也沒什么法子……”
“城南那個益善堂的邱大夫呢?他總該能來吧?你沒去找他?”慶嬸繼續問道。
“找是找了。”季叔聲音中帶著幾分猶豫,到了還是一聲嘆息,“可這些天滄海人打過來之后,塞了不少傷病人的進去,如今益善堂已經是滿滿當當了……”
“阿軻留下來的金餅呢?你帶了沒有?咱們好好求求人家,不管花多少錢,只請人家來看上一眼,把把脈,這怎的也不過分吧……”
“我倒是帶了,但還有那么多滄海蠻子呢,個個盯著我看,聽說他們在路上見了什么喜歡的東西都是一陣惡搶,我哪里敢……”
“那你就這么回來了!”慶嬸終于發怒道:“老季,你就是個窩囊廢!這點膽子都沒有!白跟了你這么些年了我,知道的是你自己的兒子病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人家路邊的一條野狗!”
說到這里,慶嬸看著床上閉目沉睡的兒子,眼眶驟然紅了起來,聲音帶著哽咽:“你看看,都昏睡這么多天了,也不見醒,身上燙得像燒炭,二娃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老季,我非得跟你拼命不可!”
屋里響起慶嬸低低的哭聲,季叔也是低著頭,羞愧地自責著自己,不斷地向著慶嬸賠禮,甚至咬了咬牙,打算立即再去一趟縣城,說什么都要把金餅拿出來,拼著一死也得把大夫請來。
但慶嬸只是用力地在季叔身上打了幾拳頭,最后還是把頭埋進了他的胸口,像是落水的人抱緊了最后一根圓木。
多年夫妻,兩人早已一心同體,雖然說慶嬸常常會對季叔頤指氣使,埋怨不斷,但終歸不會讓自家男人再去涉險。
如今滄海打進了墨家,前線軍隊如退潮般潰敗,就算是那些以前的官老爺,都是寒蟬若驚,一個個只能唯唯諾諾著過日子,哪里還管得了老百姓呢。
正當這時,門扉傳來輕柔的敲門聲,兩人有些手忙腳亂地整理了一番之后,眼眶微紅的季叔打開門,看見的是劉德那并不算高大的身影,褪去了大氅之后,劉德身上穿的只是一身單薄的儒袍,雖有寒風呼嘯,卻依舊自有幾分清高。
“劉先生,怎么了?是不是還需要些什么?我去給你準備。”面對客人,季叔還是努力地露出了待客的笑容道。
劉德溫和地笑了笑,道:“說來有些慚愧,一壇子黃酒我們已經喝完了,只好厚著臉皮再來討上一壇,放心,我們不會白吃白喝的。我聽說令公子身體有恙,正好我雖然不是大夫,卻也讀過些醫書,對醫術略知一二,若是你不嫌棄,倒是可以幫忙看看。”
對于這樣的要求,季叔怎么可能不答應?甚至從他那發亮的雙眼看來,幾乎是喜出望外了。
“這是哪里話,我哪里還能嫌棄?先……先生……趕緊里面請,我給您搬個座,我今天可真是出門遇貴人了,真是上天保佑。”
季叔不斷地鞠躬,動作之大,弄得就連劉德都有些尷尬,隨后伸手把他扶了進去,那神態,就好像是把一位神明請進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