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漫長的歷程中,巨子一直是巨子,沒有任何改變。
只是墨家巨子深深地嘆氣,他一早感覺到了自己那看似強健的體魄已經不可避免地出現了衰老的跡象,正如他發白的須發一般。
“今年我已一百二十歲。”
“天下皆白,唯吾獨黑。”
“而今吾垂垂老矣,須發皆白,這份黑……又該讓誰來繼續堅守下去?”墨翟心中自語,眼神悠遠,仿佛穿透了大殿的百家諸子,帶著俯瞰眾生的威嚴。
“禮!”
隨著單手緊握劍柄的墨者一聲斷喝,整個大殿之中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仲夫子和商大夫兩人分別在自己的桌案前,雙目微微一碰,隨后同時移開目光,對著那最中央的席位拱手行禮道:“巨子在上,天下必治!”
對于墨家而言,巨子并非皇帝,更非王侯,只是一個學術領袖,自然朝堂之上不必說那些“千秋無期”亦或“萬歲萬萬歲”,取而代之的,便只有“天下必治”這四個字。
這句話是初代墨家巨子所說,原文是“義人在上,天下必治”,如今隱去了前面那四個字,實際上是為了提醒墨家巨子時刻謹記這句話的意思。
若上位者沒有道義,那么不要說天下必治,哪怕一郡一縣之地,恐怕也難以維持。
片刻之后,墨家巨子終于平靜地開口道:“天下之治,必先列德而尚賢,諸位免禮。”
所有人這才緩緩放下雙手,平齊身體,靜靜地注視著墨家巨子。
墨家巨子的聲音在大殿之中并不如何響亮,甚至有些沙啞,卻正好可以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今年之大朝會,諸位皆可暢所欲言,共商我國之政。若是我有什么錯處,也可以在堂上當面指出,不必擔心傷了我的顏面。但若有小人吐露讒言,說出禍國之言,墨家列位先驅在此,我也絕不姑息,都坐吧。”
“是!”
這時候,有資格落座的官員才緩緩坐下,隨后有侍從自大殿兩旁魚貫而入,開始逐一為百官斟酒,這些看似清澈的酒液,已在地窖之中擺放了百五十余年,追溯釀造時日,應當是前朝宮廷所釀造祭祀之酒。
也只有在大朝會這樣的場合,才會用上這樣天下難得的好酒。
隨著一壇壇美酒的泥封被打開,濃烈的酒香,頃刻間彌漫整座大殿,連一些日常不怎么理會政事的臣子們此時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