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算是他給我們的一個信號。”高長恭若有所思地看著絲帛上那一個個文字,道,“他想先預先給我們示好,表示一下他的誠意,但同時又不肯跟我們透露太多,只給這一點點的線索。嘖,心機深重的人,真可怕。”
諸葛宛陵看著高長恭,皺了皺眉,總覺得某人在指桑罵槐。
“這字寫得真不怎地。”高長恭也不管諸葛宛陵發散的思緒,哈哈一笑地扔下竹簡轉移話題,“該來的總得來,當初我們就商量過,那些人不可能一直對我們無動于衷,尤其是我們現如今還拿到了五行司南,交戰是遲早的事情,與其擔心倒不如大方些面對。”
諸葛宛陵嘴角上揚,倒是很欣賞高長恭這種泰山崩于前非但不變色甚至還想上去看個景兒的鎮定:“妖物的事情,我會讓校事府的人順著線一路去查,如果有消息,會及時跟你通氣。贏真那邊,我也會多和他通信,試探他的想法。今天叫你來,是想讓你派駐一支軍隊去進駐九江,一來,能及時應變,二來,有一支軍隊虎視眈眈地看著,無論贏真有什么算盤,總歸要顧忌一些。”
“明白。軍隊的事情交給我,一萬人夠不夠?足夠在一天之內把贏真那些產業端個底朝天了。”高長恭哈哈一笑,“說起校事府,這事兒也給公瑾多找些事兒做做,免得他成天就知道拐人家小姑娘。”
“周大叔。”高長恭表情夸張地模仿著喬飛扇的語氣,“你聽聽人家怎么喊的,這差著輩分呢,天下哪里有這白撿的好事。”
說完,他頓了頓,又低眉把目光向下,看著那竹簡上的妖物二字,緩聲道:“實話說,我反倒覺得這事兒不是最麻煩的,畢竟再厲害的妖物,終究不如某位‘妖女’可怕。你就不擔心她在外面繞來繞去遲早有一天能找到法子,一口氣鉆進城里來往你床上放一把火?”
他沒有說出那個妖女的名字,但就算諸葛宛陵是個傻子,也該能猜到他話語里說的到底是誰。
而他所說的“繞來繞去”,實際上也自有緣由。
建鄴城自荊吳建立以來,一直在暗中修建一座大陣,日復一日的過程之中不知道花去了國庫中多少銀錢,惹得大司農甚至多次進宮鬧事,有一次還脫了官袍就直挺挺地躺在這大殿之外裝死。
有些時候高長恭也覺得這些讀書人,看似儒雅,但實際上骨子里都有那么一股子地痞流氓的味道,光是朝堂之上罵街打架的事兒,武將都沒有他們那般放得開。
諸葛宛陵當初也是廢了許多功夫勸解,恐怕這事兒非得傳揚出去成為荊吳一大笑話。
不過鬧歸鬧,大陣是必須要修的,并且這座大陣的效果也是再明顯不過。
就從這些日子以來校事府查探的消息,那位從墨家戰場上逃離的圣人洛鳳雛,如今就在建鄴城外不斷轉圈,如果撤去這座大陣,恐怕王宮的頭頂,非得飛出一只鸞鳳不可。
“大陣至少能拖她三個月。”諸葛宛陵平靜地道:“就看你能不能在這三個月里,能不能徹底地邁過那道門檻了。”
“就知道這事兒得落在我頭上。”高長恭抱怨了一聲,覺得自己這個大將軍為了荊吳是又當爹又當媽,實在是有些疲憊。
“可你和她那些往事……”
高長恭戛然而止,終究還是嘆息了一聲:“罷了,有些事情還是你自己決斷吧,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才是。”
諸葛宛陵緊閉著雙唇,面無表情地從坐姿站起身來,輕輕地舒展身體,一路走到大殿門口,望向天際逐漸從白霧中升起的太陽:“這些事情,我心里有數。今天日子不錯,你隨我出宮吧?”
“日子不錯?”高長恭可從來沒有出門看黃歷的習慣,但微微一想就明白過來,含笑地望著那道瘦削背影,“難得你對那孩子的這一份心,正好,晨起我還沒用過飯,去春華坊的鋪子吃豆花如何?我出錢,管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