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的確是個好人,聽說吳國從前有個王,平日里光拿下人們出氣,后來為了博寵妃一笑,開始用弓箭射殺仆役,一時死了好多人。”
他也不敢咀嚼,怕發出聲音,所以只能含著唾沫濕潤了之后把餅子咽到肚子里。
等咽下幾口之后,他似乎想到什么,有些黯然道:“就是可惜了,這樣好的一個人,下能顧及百姓,上能鎮得住百官,卻落得個如此不濟的身子骨,聽說好幾次病危,現下全憑神醫的奇藥吊著性命,唉,老天真是殘忍無道……”
正當這時,大殿之內再度響起一陣喧嘩聲,似乎有文官開始激烈對罵起來,其中引經據典令眾多,這兩名沒讀過書的宦官自然聽得云里霧里。
但兩人也是聽出了個大概,依然是在指責周公瑾如何如何奸詐,如何如何胡作非為,朝會議事這樣重要的日子也不到場,簡直藐視朝廷,罪無可恕,理當斬首云云。
兩名宦官暗自咋舌,心想今天事情似乎鬧大了,據說還牽扯上了高家和軍中。
事實上那個宮武確實沒有走私或私藏盔甲,而是一直替高老爺子私下與馬販子做生意,買一些北蠻的良種,再低價賣給軍中配種,某個程度上來說也算是為國盡一份心意了。
畢竟整個北蠻在曹孟的禁令下是不敢販售戰馬給荊吳的,除了當初滄海大方送出的三千匹戰馬之外,其他北蠻良馬都只能通過種種暗地里的手段獲取。
當然,真按律法,宮武還是有罪當抓。
可諸葛宛陵即便不看在高家的面子上,也得考慮這樣做是否會寒了一批公忠體國之人的心。
不過兩名宦官自然沒有往深處想,他們現在只覺得事情發生還不過三天,周公瑾怎么就剛好今日稱病不來朝,明擺著是為了避開這些大人們的辱罵,實在是機智過人。
不過兩位宦官恐怕都想不到,今日的周公瑾還真不是故意稱病,他是病了,而且病得還不輕。
校事府里,秦軻望著周公瑾那蒼白的面色和他身上緊緊裹著的棉被,一時間也有些懷疑自己面前這個人到底還能不能繼續把話說完,不過看他的樣子,倒真有那種“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味道。
“宮武不能久留,得盡快讓他出牢門。這一次也是鬧大發了,抓了人,結果還查出來不是私藏盔甲案,要不是我今天上不了朝,恐怕已經被百官的唾沫給淹死了。”周公瑾低著頭,一只手用從棉被里伸出來,顫抖著握住了案卷,似乎對這個結果有些無可奈何。
虎則是有些羞愧地站在秦軻的身旁,幾乎把頭埋進地里,低聲道:“是屬下的過錯,屬下料事不周,竟讓大人承擔了此事……懇請大人將屬下之過上奏,要殺要剮,由著他們去……”
周公瑾對于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清清楚楚,所以并不責怪,反倒是笑罵道:“把你推出去?我這個校事府令還沒這么下作。何況我是你們的主官,連這點事都扛不住,以后還怎么服眾。其實……我覺得你也沒犯錯,查案的事情本就沒個準,宮武也確實形跡可疑,加上那只香囊,難免要去求個明白的。”
只是他還是嘆了口氣,道:“不過,這件事情遠比表面上看起來要復雜,所以現在最有難處的應該還是丞相那邊。”
秦軻也是皺眉道:“是,這一次行動導致那個叫卡爾泰的蠻人手下死了五個,傷了十三個,恐怕卡爾泰憤怒之下,這北蠻馬匹的生意都做不成了。我還聽說,卡爾泰出身草原第三部落帕蘇部,跟汗王還有些沾親帶故。此番若是放他回去,難保不會影響到那帕蘇部汗王對荊吳的立場,假如他們的汗王因此下令不準牧民私下販賣馬匹至荊吳,日后荊吳再想從這些馬販子手里買到良馬就難了。”
真是如此發展下去,朝臣們更有理由彈劾周公瑾,甚至會以此為點,直接攻擊整個校事府。
而以孫既安為首的一派士族,一向視校事府為眼中釘肉中刺,倘若能找到由頭連根拔掉,一定會不遺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