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早晨,秦軻按照慣例當先起床,在發現留宿的張芙和蔡琰依舊未起之后,孤身一人小心地開門出去,準備上街買幾個包子回來配著早上的小米粥吃。
天蒙蒙亮,旭日還匍匐在山后用光芒揉著漫山遍野油綠的草木,而街道兩旁的鋪子已是升騰起了一片炊煙,叫賣聲伴隨著雞鳴把這座大城從睡夢中喚醒,人們帶著滿臉的朝氣,匯入了新一天的熱鬧當中。
“八個包子,兩個什錦香菇餡兒的。”秦軻含笑對老板說道,他記得張芙并不熱衷吃肉。
包子鋪還是那間包子鋪,人也依舊還是那張樸實且憨厚的臉,令人感覺到這才是一個真切的人間,并且在熱騰騰的包子到手后,順著那股溫暖,秦軻終于感覺這座大城有了點家的味道。
這或許不像是稻香村那般寧靜、溫馨,但也有著繽紛的色彩,這里也有許許多多他喜歡,同時也喜歡著他的人,譬如寧馨,譬如蔡琰,譬如……張芙。
新婚的張明琦總算將父親的骨灰送回家鄉安葬,如今也走出了父親離世的傷感,正是志得意滿,在軍中也越發被看重,地位穩固;大樓和小千這對死黨依舊時常上門來蹭吃蹭喝;出身世家,性情放蕩脾氣執拗,卻意外心眼不壞的王祝也總會言不由衷地給他帶些好東西,甚至有幾次還帶來了幾盒珠玉坊價值不菲的胭脂,分別送給了寧馨和蔡琰,說話的時候倒還是趾高氣揚的,鼻子里哼哼著這是他家內人不大喜歡用的那幾盒。
還有隔壁的裱糊鋪子里脾氣火辣,一眼能瞪得男人不敢納妾的林嬸,街頭對面那賣著餛飩,手腳極其勤快的張婆婆,巷子口那家據說開了六十年酸辣面片湯鋪子的老李頭……
秦軻覺得自己會慢慢習慣建鄴的生活,哪怕不回稻香村,日后這里也可以是一處很好的落腳之地。
但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先找到師父,再最終做出決定。
秦軻和包子鋪的老板笑著閑談了幾句,隨后打了呵欠一路拖著腳步慵懶地往回走,正好這時候旭日東升,天光如同大團大團的朱砂被打翻,潑出了遠方的云霞,呈現出一種夢幻般的美感。
秦軻瞇著眼睛,看得微微有些癡迷,只覺得這片紅色仿佛一片升騰而起的生機,化作駿馬在天際奔騰,踩過江河,踏平野草。
紅色……
秦軻打了個寒噤,突然發現在不遠的前方,有一抹更加鮮艷的紅色正緩緩而來。
那是一位身穿火紅衣袍的女子,一頭及腰黑發如夜色里的海潮,隨著微風輕輕飄動化作波浪,頭頂上則點綴著一只金色的鳳凰發髻,振翅欲飛。
她白嫩的臉頰上,一對柳葉般的眉毛優雅動人,輕薄的紅唇嬌嫩欲滴,最重要的是,那一對鳳眼此刻是如此深邃,好像她微微一眨便能攝人魂魄。
如果說她是一塊美玉,恐怕這天下再厲害的工匠,都無法雕琢至如此地步。
朝霞終于到了最為明亮的時候,卻讓人感覺莫名地暗淡,而女子的身上散發著一種如神性的光澤,令人迷醉。
但秦軻并不像是那些街上的普通人一般被這個這個女子所吸引,相反,他怪叫了一聲,滿臉恐懼地轉身狂奔,好像瘋了一般腳步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