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依舊暗淡,卻已可以看見蟄伏一夜的鳥雀離開高高的樹冠,撲棱著翅膀劃破天際。
破曉。
凄厲的馬嘶聲如同一把破破爛爛的胡琴,被一根如同鋸子般的琴弓近乎瘋狂地拉扯著。
一柄長槍的鋒芒驟然穿過,破開一面由木板和牛皮縫合在一起的盾牌,然后繼續向前,深入那充滿滾燙鮮血的胸膛。
巨大的沖擊力帶著那名荊吳軍的身軀凌空飛起,直到馬蹄在地上拖出長長的痕跡,那雙充滿仇恨與憤怒的目光才終于緩緩合上。
無知無覺的身軀從槍尖滑落,與地面碰撞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這名青州鬼騎環視周圍,縱馬再度向前,卻很快中了一支飛來的暗箭,整個人仰頭墜落馬下。
但即使如此,他依舊頑強地站了起來,同時扔掉短距離難以展開攻勢的長槍,抽出腰刀向前殺去。
步軍的陣形正在被突破,青州鬼騎的戰馬帶著巨大的力量不斷地撕裂著整個步軍陣形,把步軍分割成無法呼應的兩塊。
“后撤!后撤!”鬢發發白的單明站在陣列后方大聲吶喊,他的聲音像是一塊石子被淹沒在海洋里,不復找尋。
整條街到處都是斷肢與鮮血,長矛與長槍交織碰撞宛若奏響樂曲。
兩軍的初戰其實并不如何順利。
雖然秦軻這一邊多了青州鬼騎和雷軍兩支勁旅,但阿布并未直接把這些連連請戰的部隊派上最前線,而是把他們留在了身邊。
而建鄴城留守的荊吳軍和禁軍本就軍心不穩,又如何能是青州鬼騎的對手?
在青州鬼騎激烈的攻勢下,他們甚至已經開始無法守住陣線,開始不斷后撤。
“他們恐怕撐不到你說的時機。”孑然獨立的秦軻站在高高的房頂上,對著阿布大聲呼喚,他迎著黎明微涼的風,衣袍獵獵作響。
“我知道!但他們必須撐住!”阿布當然知道自己的決定有多不近人情。
但他必須這么做,盡管這樣一來,會有很多人都會在敵軍的猛烈攻勢下死去。
想到這里,他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手中帆布制作的城防圖,低聲對自己說道:“這很好,阿布。你也得到了一些教育,不是么?”
慈不掌兵。
建鄴城本就不是最好的戰場,這座城中民宅遍布,地形也變得錯綜復雜,難以讓大軍展開。
孫青和阿布自然也是知道這一點的,于是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小股部隊交替作戰的方式,只是不同的是,孫青一方攻勢強勁,從一開始就壓制住了荊吳一方。
無數支編制完全可以獨立殺敵的部隊如同灑豆子一般落入各個城東街道,喊殺聲根本讓人辨不清東西南北。
一身血污的單明拖著一條半瘸的傷腿進入另外一條街道,還沒等他好好地喘上一口氣,從對面的轉角又沖出一支全副武裝的百人隊來。
精神本就極度繃緊的士兵立刻就舉起長矛,數百根長矛同時向外探出鋒芒的樣子,讓整支軍隊像是一只炸開尖刺的刺猬或者豪豬。
也許只是一個可疑的舉動,他們都會發狂一般向著前方沖過去。
整條街都陷入了短暫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