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懷,是讓逝者在人們心中長生的方式。
記憶越清晰,那么那個人的音容似乎就會重新浮現在眼前,笑容如海棠依舊。
但今天的周公瑾已經緬懷了太多人,無論是那些樸素軍士還有那些曾經一起在荊楚幫暢快飲酒的手足兄弟,眼見他們生命的消逝實在不是一種好受的事情。
晨間的光芒如同流動的黃金灑落在甲胄上,兩軍征戰正酣,無數的業蛾毫無畏懼地從城墻缺口不斷爬入,“咝”叫著撞擊在那密集的矛陣中。
而禁軍這一邊同樣不甘示弱,隨著戰鼓震動起的節奏,軍陣再度向前,一路推進到了缺口的上方。
“補墻!”周公瑾帶頭在前方滿身熱氣。
他早已經殺得手軟,記不得死在自己手下的業蛾有多少只,一身粘稠的蟲血在甲胄上糊了厚厚一層,看上去十分惡心。
但他一聲令下,三軍依舊做出了最快的反應。
軍陣的后方涌動起涓涓細流,已經卸掉大多數甲胄以保證輕裝上陣的士兵們低伏著身體,穿過軍陣中的窄小通道,拖著磚石沙袋在緊張的氣氛中不斷地堆積成墻。
獨角業蛾并沒有太多智慧,自然無法明白這些人類的意圖,只是面對敵軍的悍勇,他們體內的兇性同樣被激發粗來,越發瘋狂地撞擊著軍陣。
鐵盾在他們銳利的前腿面前不斷地出現凹陷,同時發出砰砰的呻吟。
“攻!”軍官們齊聲發出怒吼。
“攻!”所有士兵也都因為這聲怒吼而憤怒起來,握著長矛的槍兵再度收緊了手指,幾乎要把兵器融入那早已經磨破了的手掌。
頃刻間,甲胄破碎無數,鮮血四處飆飛,整個戰陣變成了一把利刃,直接插進了業蛾群的心臟。
半個時辰后輪休的空檔,周公瑾終于再度見到了拄著拐杖的黃曜,笑罵了一聲:“你這個廢柴躲在后面倒是快活,老子連刀都砍斷了三把。”
他并非沒有自己的貼身兵器,只是對付這些業蛾,反倒不如粗糙寬厚的制式鋼刀好用,斷了便能換上一把,反正王宮里的武庫多得是這些東西。
“是你自己讓我在后面統籌的,現在又來怪誰?”黃曜無賴地聳聳肩,隨后看向那正在緩慢縮小的缺口嘖嘖有聲,“恐怕都沒有幾人會在交戰的時候干起泥瓦匠的活。不過效果看起來還不錯?”
周公瑾喘了口氣,用臟手胡亂地把一塊餅子塞進嘴里,腮幫子因為咀嚼顯得鼓鼓的:“只是一些小把戲,對大局并沒有什么用處。這些業蛾能啃噬磚瓦,就算我把整道墻立起來,他們一樣能跟臨江塔一樣撕開。”
黃曜的領悟力不差,自然很快明白了周公瑾的想法:“你只是想要把缺口收窄,利于我軍防守是吧?”
其實兩人在之前都已經做了一些試探,發現這些業蛾的背后雖然有人操縱,卻并非有什么嚴謹的部署與周詳的計劃。
雖然在進攻王宮,但這些業蛾只是憑著野獸的一股蠻勁,不要命地向前罷了。
這樣的一支軍隊,只是一群看上去孔武有力實則毫無章法的亂民,只要留有這一個缺口,他們甚至不會嘗試著去破開其他的通道。
這也不奇怪,越是聰明的妖獸,越難以被人控制,譬如說王玄微的玄微子,思緒之簡單就和一件死物差不多,所以他才能另辟蹊徑才做到。
而且成群的業蛾群,若黑袍人要上面挨個附著自己的精神,只怕就是累死了還不能控制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