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婧英點點頭。
“你殺了太子?”
“不是我。”
“那你為何進來?”
“太子死時,我正從太子書院走出,被一個黑衣人打暈了。醒來便有人指認我殺了太子。”
蕭子響嗤之以鼻:“宵小之輩!現在連女人也要利用了!只可惜太子一世英名,最終敗在這個小人手上。”
何婧英皺眉道:“你知道是誰?”
蕭子響笑道:“你不也能猜到嗎?”
何婧英沉默不語。是了,除了蕭子良,太子死后,誰還能得到好處呢?
“丫頭,你和法身成婚時,我還來送了禮呢。”蕭子響瘦骨嶙峋的背脊緊緊貼著牢門,緩緩說道:“蕭文緯當初為太子府詹事,我與太子交好時,曾與他見過幾面。此人心思頗深,且心術不正,太子不喜未曾重用他。他就投靠了蕭云英,一手幫蕭云英策劃了西邸,還將他的第三個兒子送入西邸。”
“你說的是鬼面郎君?”
蕭子響點點頭:“沒錯,蕭文緯的兒子正是鬼面郎君蕭無譽。他的狡詐陰毒,比他爹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就是敗在他手里。”
“我那時年輕氣盛,又喜結交江湖游俠,在荊州交了不少朋友。一時違制殺牛擺宴,也是有的。不過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過,頂多也就是被訓斥幾句就好了。可他二人設局,先是讓皇上疑豫章王有叛逆之心,隨后再讓我荊州長史密奏彈劾我在荊州屯兵,內廷逾制設宴,還私做龍袍。”
何婧英疑道:“逾制設宴可以誣陷,但屯兵和私做龍袍卻是一查便知的。”
蕭子響搖搖頭:“我當時鎮守荊州,荊州蠻族之患雖平,但蠻族與我漢族究竟不同,想要真正平息蠻族,不如將其同化,收為己用。蠻族之人喜歡我們的錦緞冬襖一類,我圖方便,就讓內侍私下制作,用以與蠻族交易兵器。即便是查,也未必就能說得清。何況皇上當時哪里是要查?不過是要個理由而已!”
蕭子響:“豫章王是皇上的同母弟,曾經也頗受太祖的喜歡,皇上一直疑心于他。只是在皇上初登基時,朝政不穩,皇上必須要倚重豫章王。彼時,豫章王膝下無子,皇上便將當時尚且年幼的我,過繼到豫章王府。豫章王雖不是我的生父,我卻一直將他視作親生父親,他帶我也如親子一般,雖然之后王府里又有了其他的弟弟,但一直尊我為嫡長子。”
蕭子響艱難地轉過頭,看像何婧英身后那小窗里,逐漸升起的朝陽,眼神里終于有了些許的光彩:“那時豫章王府可謂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那段日子很是美好。而皇上這幾個皇子中,除了太子之外,蕭云英文弱,雖然熟讀兵書,卻有紙上談兵之嫌;蕭云長勇武,卻是個粗人;其余皇子尚未行冠禮;唯有老四蕭云端還值得一提,不過蕭云端畢竟年幼,處事不穩。所以逐漸的,我在眾皇子之中嶄露頭角。那時太子又憐我從小就被過繼豫章王府,與我又格外親厚一些,所以其余幾個皇子,都視我為眼中釘。”
蕭子響:“一次,皇上因為一件小事將豫章王訓斥了一番。豫章王察覺出事情有異,趕緊上奏讓我歸還本枝。原以為這樣就能拔了皇上心中那根刺,可皇上仍舊忌憚。此事一出他未曾讓人來徹查,僅憑一些流言蜚語就派胡諧之,尹略,與茹法亮率三千羽林在燕尾洲筑城屯兵。我著素衣上城歸降,可他們根本就不肯讓我活著回京。”
“我將城中的牛、酒、果食等,系數交出。殺牛擺酒贈與他們。可那尹略居然羞辱與我,將我送去請降的長史扣留,并將這些東西全部拋入江中!那是我荊州將士近三月的屯糧!我一怒之下,斬殺尹略。派兩千將士收集府中兵器,從靈溪向西渡河,想于次日與他們對峙!可沒想到胡諧之,茹法亮二人,等的就是這一刻!兩人佯裝戰敗逃走,回京說我已在荊州起兵!”
蕭子響手指關節捏得“咔咔”作響,那泛著死灰白的臉色,兩頰都因憤怒而顯出了些微微的紅色:“蕭順之此時請命,要討伐我。我身著白衣,只率了三十人,乘小舟于中游東下京城。蕭順之不準我入城,想縊殺我于江邊。那時太子匆匆趕到,在亂軍之中用一具無頭尸從江邊偷偷換下我,將我帶入宮中,向皇上求饒。”
“那皇上……”何婧英微微心驚,都已入宮面圣了,卻還是落得囚禁天牢的命運。
蕭子響冷笑道:“他與我,本就沒有什么父子之情。我于他來說,就是削弱豫章王的一顆棋子而已。他可以用此事打擊豫章王,怎肯輕易放過我?他在御座之下,刺我一劍,血染未央宮。”
蕭子響將他臟污的囚衣扯開,露出肋骨分明的胸膛,在他鎖骨下方三寸的位置,
蕭子響將衣襟理了理,將那可怕的疤痕覆蓋住:“他也許是良心難安吧,把我關進這里,又派了御醫來。我也命大,竟然真的活了下來。這一關就是三年十個月零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