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中的銅爐燃著猩紅的火光,將三月夜里的涼意與濕意烤干。
何婧英正在往丹房里窺探,一張鬼面打開丹房的門就走了出來。兩人剛打了一個照面,何婧英還未如何,倒是鬼面郎君先嚇了一跳。
鬼面郎君見到何婧英,那掩藏在鬼面后的眼神逐漸變得凌厲起來:“你怎么在這?”
何婧英故作慌張,那托盤上的瓷杯晃蕩了一下,發出一串輕響。她嚅囁著說道:“奴婢是來給天師奉茶的。”
鬼面郎君狐疑道:“不是應該送到寢殿嗎?怎么送到丹房里來了?”
何婧英將頭埋得低低的:“奴婢走錯了路。這就回去。”說罷何婧英轉聲離去。轉聲時眼光斜斜地往丹房里看去,頓時腳步一頓。
那丹房里赤條條的躺著一個人,正如水蛇一般在地上痛苦的扭著,身上的血管似要從皮膚里爆裂出來,像藤蔓一樣纏繞在那個人身上。那人身旁還有一個摔碎了的瓷瓶,一顆藍色的藥丸滾落出來。那枚藍色的藥丸與神仙玉露丸一般大小,晶瑩剔透,在丹房的火光下,閃著詭異的光芒。
鬼面郎君走過一步,擋住何婧英的視線:“怎么還不走?”
何婧英趕緊轉過頭,端著托盤朝前走去。心中暗忖,難道徐佩蓉就是看見這么一個場景被嚇暈的?那膽子也的確太小了吧。
何婧英剛走了兩步,聽見身后傳來鬼面郎君森冷的聲音:“等等。”
何婧英頓住。
鬼面郎君的氣息吹在何婧英的后頸之上:“你難道什么感覺都沒有么?”
何婧英背脊不由自主的繃緊,飛快地想著鬼面郎君這句話是何意。
什么感覺都沒有么?
應該有什么樣的感覺?
何婧英想起那些腳下虛浮的侍女,異常蒼白臉頰上卻又帶著兩抹詭異潮紅的臉頰。難道這些宮女都服過藥么?
可是不對,就算服過藥,她自信自己的腳步已經模仿得十分相似了。加上深夜里光線微弱,鬼面郎君不應該注意到自己的面容才是。
那還有什么?
心念急轉之間,她忽然想起過了垂花門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一個宮女了,結合這院子里盤旋的紫煙,何婧英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丹房這里沒有宮女。連那日徐佩蓉闖進來,宮女也沒有跟著徐佩蓉走過這垂花門,恐怕并不是鬼面郎君脾氣怪,而是這紫煙有什么問題。
但何婧英體內有白神珠,這些毒藥對她一點效果都沒有。
想到此處的時候,鬼面郎君的手已經搭到了何婧英的肩上。
何婧英心中一嘆,今天晚上看來是不能輕輕松松的回去了。
下一刻,何婧英雙手一松托盤就落了地。
鬼面郎君被托盤落地的聲響驚了一驚,隨后手腕一緊整個人凌空飛起,再重重地砸在地上,手腕“咔嚓”一聲竟然被卸掉了。
何婧英嘴角勾起一個微笑,這是蕭練教她的,她練了好久一直沒用上,終于有不要命的把手搭在她肩上了。
鬼面郎君吃痛,眼睜睜地看著何婧英跨過自己,幾個起落就跳到了丹房外面。鬼面郎君怎么也無法相信,有人能在吸入紫煙之后,不產生幻覺,還能身手這么利落的。否則剛才也不會那么大意,讓何婧英摔了自己一個過肩摔。
徐佩蓉那天闖道丹房來,他正在幫試藥的藥人散毒。徐佩蓉吸入紫煙之后,也不知道將丹房里的情景看成什么了,尖叫一聲就暈了過去。
那才是一個正常人吸入紫煙之后的正常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