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貴妃想了想,覺得也挺在理,但心中仍是氣不過。范貴妃有一半的氣惱是氣自己的,畢竟要是早將這個賤蹄子收拾了,也不會有今天的事情。
范貴妃想了想,對徐美人說道:“你就站她面前去,這賤蹄子膽敢再說一句渾話,就扇一巴掌。”
何婧英被媚夫人的眼神看得背脊竄上一股惡寒。她當然不會去在意的媚夫人言語中對她的詛咒。
但是為什么媚夫人偏偏會對自己有敵意?
媚夫人說有一天自己會落得跟她一樣。媚夫人是知道什么,斷定自己一定會落得跟她一樣?
何婧英望向蕭練,蕭練說了蕭昭業的下場卻從來沒有提過自己的下場。該不會這個媚夫人也與蕭練一樣……
這個想法剛冒頭,就被何婧英壓了下去。若真如蕭練一樣能預知前事,那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媚夫人如何會落得成為“貢品”地地步?何況聽媚夫人的言語,她在這個世上也是有父母的,不僅如此,還有孩子。雖然只是曾經。
何婧英微微擰了擰了眉頭。“媚夫人,大齊一直視高句驪為屬國,何來滅你族人一說?”
媚夫人好笑地看著何婧英,眼角微紅:“每一年高句驪都要向齊國納貢。若不是你們索要那么多貢品,我們怎么會有那么多百姓因為交不起賦稅流離失所?不僅如此,每一年還要向你們進貢南珠當貢品。若是運氣好找到那么一顆夜明珠,就少死幾個人。若是沒有找到夜明珠,就要湊夠至少三十斛南珠。三十斛南珠啊,一千五百顆!你們知道那是多少人命嗎?”
媚夫人神情悲痛。何婧英也有些駭然。
談及往事,媚夫人失了那嬌媚的神采,眼中全是悲戚:“一千五百顆南珠,全要找深海蚌母。一條采珠船上可乘五個采珠人。采珠人要下潛至四五百尺。原本下潛一次,只能采十五只蚌母,可年年賦稅苛刻,出海一次耗費不少成本,采珠人便要憋著氣,采夠二十只,撇到最后一口氣才讓人拉上來。有的時候拉得慢了,最后拉到船上的就是一具死尸,和一籃子蚌母。若是有人在采珠時不小心劃傷手出了血,立時就會招來大魚,葬身魚腹。能有命出水的人,還要立即用熱毯子裹上,稍微慢一些就會被凍死。五人出海,往往只有兩人能回來而已。”
媚夫人失神地看著周圍一片富貴明黃,盯著何婧英步搖上墜著的南珠,紅唇似沾了血一般地向左右裂了開來:“太孫妃,你看,你頭上那顆南珠就是一個人的命呢。這么大一顆珠子,在進貢給你們的大齊的珠子中成色算中等的。你們用的那些珠子里,小一些的,成色普通些的珠子也要一只蚌母十年才能的結成。你這樣一顆怕是要十五年。十年結成一顆南珠,但我們卻是年年采,哪里有那么多珠子?沒有珠子就要用其他的東西來湊,糧食、布匹、金玉,這些都不夠了,就用人來湊。”
媚夫人跪坐在柔軟的地毯上,手撫過地毯上那些的花紋:“我們哪有那么多人啊?公主原本就不多,姿色不夠的還怕你們看不上。就只好去民間去尋。”媚夫人說著話,指甲深深地摳進地毯中:“只要有看上了的好的貢品,不管那人愿不愿意也會被帶走。若是個未許人家的還好,就只是帶走而已。若是有家室的,那邊將其家人全部殺光,連小孩也不會放過。”
媚夫人慘然一笑:“你說,我該不該恨你們。”
我無心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何婧英一時也無言以對。
蕭昭業冷冷地看著媚夫人:“這是你高句驪國君無能,不是你傷皇上的理由。”
媚夫人看著蕭昭業怔愣了一瞬,仿佛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她收斂起了自己失神的樣子,水蔥般的手指虛點了點蕭昭業:“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們的皇上究竟又能有多厲害。你,又會是什么下場。”
“啪”地一聲,不等范貴妃吩咐,徐美人已經一巴掌打在了媚夫人的臉上。徐美人雖然得了這么個柔弱的名字,又是個細皮嫩肉的小太監,但好歹是男人,鉚足了力氣的一巴掌下去,媚夫人半邊臉頰當即高高腫起,嘴角滲出血絲。
“再打!”范貴妃冷冷地出了聲。
媚夫人即便再是身世可憐,但也不能亂了宮中尊卑,犯的罪也是罪無可恕。
徐美人揮手又是一巴掌將她打得跌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