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前朝不施仁道,盡失天下民心,他的祖父蕭道成與蕭賾在廣陵起事。就像一個火星子落入干草垛里,只一會兒就焦原遍野。他終于有了機會,可以像蕭長懋一樣站在父親身邊,站在戰場上建功立業。他鎮守盆城,豁出性命將蕭賾從亂軍中救出。
后來天下平了,蕭道成立下明旨大齊由嫡長子繼位。
他的夢碎了,就像是一個做了無數努力想要從父親手中掙一顆糖來吃,掙一個贊賞的孩子。他做了所有的努力,卻發現他的父親從來沒有想過要留一顆糖給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多看他一眼。
終究意難平,終究不甘心。
蕭子良抬頭,隔著城門,看見那個自己敬仰一世的父親,眼中是厭棄,是警告,是殺意。他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沒有勇氣再走近一步,只能怯怯地躲閃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云英!”
一聲壓低了聲音的呵斥終于將蕭子良出離的魂魄拉回來了一點。
“云英!不能再猶豫了!一將功成萬骨枯,那個位置本來就是血海尸山堆成的!”
王融與蕭子良相識十余年,他的猶豫王融通通看在眼里。不能再等了,再等只能萬劫不復。王融這一刻再顧不得蕭子良如何想。蕭子良不開口,他只能幫助蕭子良開口。
王融朗聲道:“皇上,臣為民請愿,請皇上立賢。”
皇上晦澀得看著王融,眼中漸漸有了嘲諷。
范貴妃站在皇上身側,怒道:“王大人,我大齊祖訓立嫡長子為儲君,如何由得你置喙?”
王融不與范貴妃爭執,只又重復了一遍:“皇上,臣為民請愿,請皇上立賢!”
王融不過是在動兵前,用這種拙劣膚淺的方式給自己信心,也喚醒自己身邊的人。
何婧英立于皇上身后,手心微微出了汗,何胤為何還沒來?若是等到動起手來,他們究竟有幾成勝算?
蕭昭業也是一樣的心思,眼神越發的陰鷙,似淬了毒。可他手中無劍,再烈的毒藥,也扎不進敵人的胸膛。
仿佛是王融拙劣的說辭終于喚醒了身旁的人,也仿佛一個“賢”字刺痛了人心。
蕭子良在黑夜中緩緩抬起頭,聲音沙啞:“父皇,兒臣為民請愿,請皇上立賢。”
皇上幾不可聞地嘆了嘆氣,眼眸微閉,再次睜開時已如鷹隼。蕭賾的聲音沙啞深沉:“彥孚,將我的馬牽來。”
兩千兵馬迅速在皇上身后集結。
那匹隨著皇上征戰沙場的老馬被蕭諶牽了出來。皇上撫了撫馬鼻子,從容道:“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