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時候,皇上淡漠的臉上總算動了一動,冷聲道:“王融假傳軍報其罪當誅,他既已伏法,那就曝尸三日。”
蕭昭業驀地抬頭看著皇上。假傳軍報?竟然不是謀逆之罪?
為何皇上要饒過王氏一族?皇上不是一直都想除掉王氏一族嗎?
蕭昭業的目光落在早已萎頓在地的蕭子良。難道皇上竟是要用這個方法保蕭子良么?
王敬則聽見皇上這樣說,終于舒了一口氣,跪伏在地:“謝皇上隆恩。”
皇上抬頭看著蕭鸞點了點頭,似是贊賞。皇上目光掃視過在場的文武百官。這些官員的臉上有的惶恐,有的懼怕,有的恭順,有的諂媚。皇上心中暗暗生起了一絲嫌惡。想當年他與太祖平定天下時,斬殺的正是一張張這樣的臉。
比起這一張張臉,連王融都可讓人贊上一句勇氣可嘉。
皇上心中泛起一陣凄涼。他曾以為他會是一代明君,他會殺盡那些尸位素餐,居心叵測的諂媚之人,讓真正的有志之士立于高位。可當他當上帝王,他才發現事情根本不是這樣簡單,不是殺一兩個人奸臣就可當明君。
月色明朗,他未忘年少時的赤子之心,但他的宮城前卻一片狼籍。
半晌他終于開了口:“朕百天之后,當傳位于太孫,由西昌侯蕭鸞……”他的目光落在何胤臉上停留了半晌,在他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之后,最終落到了蕭子良身上:“與竟陵王蕭子良共同輔政。”
這位帝王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在文武百官面前直接說出了遺詔。百官皆是駭然,全都跪伏于地。
蕭子良與蕭昭業在一片,“皇上萬壽無疆”的呼喝聲中驀地抬頭看著眼前的帝王。
他們沒有人能參透這個殺伐果斷的帝王究竟在想什么。
蕭子良更是惶恐,如果說之前他已心如死灰,那么現在他幾乎被放在火上在烤。
為什么皇上就放過了他。他謀逆這么大的事,沒有血洗他竟陵王府就算了,竟然命他……輔政?
他百思不得其解,如遭雷亟。
比蕭子良更加憤懣的是蕭昭業,皇上遺詔傳位于他,卻讓想要取他性命的蕭子良來輔政?他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臉上應當作何表情。甚至忘了跪伏于皇上之前要恭順地看著地上。他怔愣地看著皇上,臉上盡是不甘。
皇上看出蕭昭業的疑問,只是溫和地看向蕭昭業:“法身,你自己的路,要自己走。”
蕭昭業不解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可是又不能追問,只能在心里打上了一個結。
皇上似是疲憊至極,對百官說道:“不早了都回去吧。”
皇上落寞地轉身,目光落在蕭練身上:“和尚,陪朕去喝杯酒。”
蕭練怔愣地抬頭看了皇上一眼,隨后恭順地跟著皇上朝皇宮深處走去。
森嚴的皇宮里飄出一縷酒香。蕭諶加強了宮中的戍衛,所以這縷愜意的酒香顯得格格不入。
蕭練垂手站在一邊,皇上揮了揮手讓他坐下。他也不推辭。
皇上讓朱壽給蕭練倒了一杯酒,放在蕭練面前。蕭練頓時有些尷尬,拿不準是該說“阿彌陀佛,出家人不可飲酒”,還是從善如流的將這杯酒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