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說話,卻總是愛站在洪福酒館前看那個手藝人做走馬燈。他偶爾會和那個手藝人搭上兩句話,偶爾也會買走一盞。不過買走的走馬燈他都在回家路上隨手送給路旁的窮人家的小孩。
何婧英在這世上竟然什么也沒留下,除了那套鵝黃的輕衫,和一根金簪。
在宅子里時,蕭練便拿著那根金簪,仿佛能看見何婧英戴著它的樣子。能看到它在何婧英鬢邊輕輕搖晃,能看見何婧英巧笑嫣然。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又是冬日,梅花樹上積了雪。
小宅門口走來一個女人,穿著荊釵布裙看上去年紀不大。她她輕輕敲響小宅的木門,一個小廝躲著腳將門打開了半扇。
女人肩頭落了雪,長長的睫羽上也落了雪,她看著小廝嚅囁道:“請問,這是蕭將軍府上嗎?”
那小廝愣了愣,打量了那女人一番,說道:“你等著。”
不一會兒小廝從宅子里走了出來,他拿出兩個白面餅塞在女人手里。白面餅還熱乎著,一看就是才從籠里拿出來的。“拿著吃吧。”
那女人捧著白面餅有些不知所措。小廝看那女人欲言又止的樣子:“嗨,你等一下,我去看看爐子上的湯熬好沒有。熬好了就給你端一碗來吧。要是沒熬好給你端碗水來可行?”
小廝是個好心的,但也是個急性子,沒等女人說話就轉身就走了進去。
小廝往廚房走的時候正好遇見了從屋里走出的蕭練。蕭練見小廝急匆匆的樣子問道:“你這么急干什么?”
“哦,門口來了個女乞丐,怪可憐的,我想著端碗湯給她。”
蕭練眉頭蹙了蹙,聽見“女乞丐”幾個字自己心跳沒緣由地漏跳了一拍。
蕭練大步流星地往門口走去,走到門口他的腳步驀地頓住了。
門口那個女乞丐穿著單薄的荊釵布裙,雖然衣衫有些破,麻鞋也被磨破了,但那身衣服卻干干凈凈,顯然認真洗過。她手里捧著兩個白面餅眼神有些茫然。
一層氤氳的霧氣覆蓋在蕭練的眼眶里,蕭練趕緊用手背將那層霧氣抹去,害怕面前的場景只是一場夢。就像他每晚都會夢到的那樣,在他要觸碰到的時候人就沒了。
女人手里的白面餅,掉在地上,掉在臺階上的雪地里。
“蕭練?”
聽著熟悉的聲音,蕭練似乎陷入了更深的夢境。心疼與欣喜兩種感情似兩種巨力將心臟揉得粉碎。
蕭練上前將何婧英用在懷里,用自己的大氅為何婧英擋去風雪。
是真的,這不是夢,懷里的人有溫度,還在微微顫抖,這些都是真的。
蕭練聲音沙啞:“怎么那么久?”
何婧英嘴唇微微顫抖著,但聲音里卻帶了笑意:“宗薩好像弄錯時間了。”
蕭練將頭埋在何婧英的頸窩里無聲地笑了笑:“回來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