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這一拂之后,天地死寂,無論是被吹拂了出去的,還是留在了這片虛空里的,都沒有人敢隨便與帝尊說話,內心里只有充斥的恐懼,倒是一聲狂笑,打破了死一般的冷寂,眾人皆看去,便見幽谷之帝,正緩緩放下了遮在自己面前的大袖,目光看向了帝尊,笑的聲音很大,但臉上不是歡愉之色,而是嘲諷,那嘲諷又不是向著別人,更多的是自嘲。
“一千五百年了,終又見到你!”
他笑聲漸落,氣息有些粗重,沉沉道:“一千五百年前,你自南海而來,老夫自忖不是你的對手,或者直言,便是因為我怕了你,于是我退走西荒,扔下了偌大北域給你,于是,我成為了北域的笑話,這些后世小輩,足足笑了我一千五百年,說我是孬種,說我害了北域,哪怕如今我已歸來,他們仍然當我是個笑話,仿佛北域的一切,都是老夫給害了的……”
三百里外,巨鱉背上,帝尊微微皺眉,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如今我倒要謝你!”
幽谷之帝的聲音,如同雷霆,震蕩八方,卷起流云,狂嘯般卷向了四面八方:“如果不是你于一千五百年后,再度登岸,恐怕這北域人,永遠都不明白老夫為何要退走……”
聽著這話,無論是剛剛被拂走,摔得異常狼狽之人,還是那些根本沒有資格沖上這片戰場,承受那一拂之力的人,頓時都變了臉色,幽谷之帝在這時候,居然說了個大實話,確實,以前有許多人將他當成了笑話,覺得他被帝尊嚇走,實在是失了一位帝王的威儀,可是如今,他們親眼看到了帝尊,感受到了他那強橫到無法想象的力量,終于微微的改變了想法。
一千五百年前,倘若面對這人的是自己,自己會不會逃?
倒是迎著幽谷之帝的話,那巨鱉背上的年輕人像是終于想起了他是誰,他慢慢抬頭,看了幽谷之帝一眼,臉上仍然像是木訥一般,沒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神色平靜的看著他。
幽谷之帝此時的目光森然可怖,死死的盯著帝尊。
帝尊也正抬著頭,與他目光交錯。
可以看到,幽谷之帝這時候,也不知是因為舊怨,還是憤怒,如今他的眼睛都已經變得血紅,像是凝滿了鮮血,但是帝尊的眼睛,卻黑白分明,像是沒有一絲兒雜質似的。
“當年若不是因為老夫無意中窺得歸元遺地,沉迷于知見院的天道遺書,悟而不明,道心受到了影響,一身修為荒廢,憑你那時剛破化神的境界,怕是未必便是老夫的對手……”
幽谷之帝緩緩抬步,踏著虛空,慢慢向前走來,他身上的光華,漸漸散去,直到這時,眾修才能看清楚他真實的模樣,只見這位平時身上都裹滿了皇道氣息,讓人連模樣與袍服都看不真切的老修,原來身材枯瘦,身上穿著的,也是一件破破爛爛的龍袍,乞兒都不如。
他一邊向前走來,一邊聲音低沉,緩緩說著:“后來你來了,我逃了,但我故意將那些害苦了我的道藏打散,大部分給了你,小部分流落于世間,就是要看看,你是否也會沉迷于那卷道書,事實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同樣也閉關不出,在霧海之上參悟起了道典……”
他臉上忽然浮現了一些譏嘲之色,道:“你從中找出了那條路?”
巨鱉背上的年青人,緩緩搖了搖頭。
“哈哈,你當然看不懂,老夫也看不懂,因為老夫去了西荒,冷靜了下來,才知道那根本就是殘缺的,不完整的,那甚至只是一部殘經,那里面揉雜了太多,卻本不完整……”
幽谷之帝森然笑著:“如此算來,你我倒算是同門……”
巨鱉背上的年青人,再次緩緩搖了搖頭,并未多言。
“而今,老夫在西荒老魔指點之下,已有所參悟,此番回來,有人覺得我是為了奪回幽帝之位,有人覺得我是再圖造化,但實際上都不是,老夫此番回來,就只是為了再找你續上這一戰,一千五百年前,老夫覺得上路最重要,可是如今,老夫已經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