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獨臂的佛雕師,便是當年大名鼎鼎的飛天猿猴。
乃是二十年前最強悍的忍者之一。
韓白衣面色嚴肅的點頭:
“正是在下。”
了解了一下之后,佛雕師似乎就沒了多大探究的**,興致缺缺的俯身繼續雕刻起佛像,語氣隨意道。
“那你此來何為呢?”
韓白衣直起身,聲音平靜:
“主要有兩件事。”
“其一是請求得到您的指點。”
佛雕師默默的雕刻著手中的佛像。
“另外,則是一個名為永真的藥師,昨日死在了葦名城里。”
吱呀——
鑿子驀的剌過木像,在佛像怒目的面孔上劃下一道長長的痕跡,將整副佛面一分為二,耳邊傳來針扎般的響。
御子抬手捂住耳朵,皺著眉毛看他。
佛雕師停下雕刻的動作,衰老的身體如他表現的那樣行動緩慢,連抬頭的動作都仿佛沉重得在脖子上吊了一副枷鎖。
渾濁的眼睛卻難得睜開一次,讓人得以看到褶皺眼皮下那近乎渙散的黑色瞳孔。
目光緊緊鎖著韓白衣,仿佛要從他那張胡子拉碴的滄桑老臉上看出什么。
老人一字一句。
“誰干的。”
韓白衣義正言辭:“據傳是內府潛入葦名城的忍者,然我與這位御子大人也是逃出葦名,并不知其中詳細。”
一張堪比城墻拐角厚的老臉上寫滿了‘反正不是我’。
老人呼吸似乎急促了一瞬,轉眼又悄無聲息。
轉過身,看著手中不小心被自己捏得裂開、臉上劃了一條分割線的佛像,佛雕師心中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
忽然就沒了雕刻的興致。
老人長嘆一聲:
“這......大概就是她的命數吧。”
“當年的兩個飯團,還有一身武藝,終究救不了她一命......”
場面沉默了許久,老人手中雕刻的動作,又一次艱難的開始。
每一刻、每一劃,都帶著說不清的情緒。
永真,那位劍術超凡、醫術過人的女醫師,也是葦名眾當年從盜國戰場上撿到的孩子。
一開始是佛雕師丟給她兩個飯團,讓她得以活命,后來則被醫師‘道玄’收養為女,教導濟世救人之法。除此之外,還曾與劍圣葦名一心學習過劍術。
這個女人,與這三人都有很深的淵源。
對佛雕師而言,這個女人是一種亦徒亦女的身份,時常還會給他這個被世人遺忘的老頭送些酒和菜。
結果,被當時年輕不曉事的韓白衣在試煉里一槍爆了頭。
現在這就很尷尬了。
所以,韓白衣站在門口沒有搭話,也沒有表現出太多情緒,裝作一副不太清楚其中關系的模樣。
至于黑鍋,自然是使勁往內府頭上丟。
小廟里沉默了許久,只剩下佛雕師沙沙的木佛雕刻聲。
不知過了多久,沙沙聲忽然終止。
緩緩的,老者放下手中佛雕。
轉過身,雙目直視面前的年幼御子。
“你便是這一代的御子嗎?還不錯。”
佛雕師只是打量了兩眼,便徑直朝門外走去。
御子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
轉過頭,
在老者端坐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尊面容被攪得粉碎的佛像。
佛像側面的蒲團上,放著兩本線裝書。
韓白衣則是一臉恭敬的看著老者二十年來第一次走出院子,直到佛雕師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盡頭,他才松下恭敬的姿勢。
直起腰板,韓白衣對身邊的御子一臉語氣輕松道:
“行了。以后這地方就歸我們了,打掃打掃準備吃飯吧。”
“哈?”
......
兩人都沒有發現。
在佛雕師走出破廟的瞬間,貼滿破廟屋頂墻壁的符紙,于倏忽間燃燒殆盡,不留余燼。
只是,這幽幽藍火燃燒,在夕陽余暉下焚滅殆盡近乎悲壯的背景,
唯有佛雕師一人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