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我在他面前問及我的母親時,他的眼神都會變得十分復雜,但是我能夠看得出來,那是后悔,甚至是悔恨的眼神,不要懷疑我的觀察能力,我從小就比普通人聰明,聰明很多,而這足夠讓我察覺到一些更深層的事物。”
大方仍舊面無表情,他對臆測從來不愿發表看法。
“在每年的十一月二十六號,他都會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每次都能隱約聽到哭聲,今天已經是第十次了,我之前其實……其實聽到了一些,比如‘我’、‘該死’以及‘對不起’這幾個詞。”
說道這里那似乎因大方而淡化得不安全感,一下子又爬回了張念的身上,她很不安的動了動身體,又變回了之前怯懦的狀態,看向大方的眼神中,隱隱有求助的神色。
“我想知道,你對你自己的父親,是什么看法?”大方沒有正面回答他,反而看著張念問出了自己的問題,他還著重突出了“你自己的父親”這六個字。
“懦弱,沒用,愚笨,從來不會總結,反正普通人的缺點,他幾乎樣樣都有。”張念絲毫沒有掩飾她的厭惡。
李晴芳有些擔心的看著張念,她知道一直以一個教授自居的大方,絕對不會喜歡看著學校的學生,如此評價自己的父親。
果然李晴芳猜對了。
“既然這樣,那么我建議你去報警吧。”大方用平淡的語氣說著,顯然是準備送客了。
“為什么?”張念突然驚訝喊道。
“我并沒有說錯,對我來說世界上絕大部分人,都是如此,其中也包括,照您所說報警之后,我將面對的那些人!普通人甚至從來不懂如何去聆聽!”張念的語氣就好像是,遭到了背叛一樣的激動。
大方十分了解張念這種情緒的由來,事實上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能比他更了解,“天才”這種生物了。
因天才以及沒有母愛而孤獨的張念,正是突然遇到了一個可以平等交流,或者用更正確的說法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不會如普通人一樣譏諷、嘲笑、嫉妒自己的,又不會胡說八道的,十分“安全”的,且懂得如何去聆聽的大方教授。
一訴衷腸的**,油然而生。
是的,懂得聆聽的人,因為在天才的眼里,大多數人都是連聆聽都不會的蠢貨,而我們的大方教授當然不在此例。
但是,大方的拒絕猶如背叛一樣,瞬間刺傷了張念,因此憤慨,難以避免。
事實上如果換一個場合或者換一個論點,大方會很有耐心的與這個聰明的姑娘說說話,他對實誠的孩子從來都很有耐心。
但是“實誠”這兩個字,顯然不能包括如此評價自己的父輩,然而天才的孤獨,除了大方又有誰能了解呢?
所以大方不是責怪對方,但同樣的他也不愿意接手。
“教授,你幫幫她吧,好不好。小念很可憐的。”李晴芳用近乎哀求的語氣,對大方懇求道。
大方看了眼難得用“教授”這個詞稱呼自己的李晴芳,他記得五十年前曾有過一個如李晴芳一樣善良活潑的黑發少女,也如李晴芳現在這樣請求過自己,而那個女孩正是李晴芳的外婆,那一次大方點了點頭。
所以這一次大方決定,再給張念一個機會。
“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大方注視著張念。
張念擦了擦眼角已經流下的淚水,抬頭看向大方。
“你希望你自己的父親,是兇手么?”大方如此直言問道。
張念轉過頭,用泛紅的雙眼,看著外面,撇嘴低聲道:“有誰會這么希望啊。”
大方聽后淡笑道:“好吧,這件委托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