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要走了。”
“姑娘要去哪?”
“很遠的地方。”
“姑娘多久回來?”
“不知道,可能很久,但總歸是會回來的,你呢?”
“我?我等姑娘。”
“好的,那你跟我走一圈吧。”
整整一天一夜。
少年跟著他的信仰,圍著廣秀縣城,走了整整一天一夜。
雪地當中,兩行深淺不一的腳印,圍繞這城,畫了一個大圈。
兩人又回到了起點。
一人在圈外,一人在圈內。
“你就在這里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來。”
“好,我會等姑娘的,就在這里哪也不去,姑娘一回來,就能看到我……我也能看到你。”
“嫁衣我自己準備。”
“善!”
歲月如梭,光陰似箭,廣秀縣來了一個道士,拜訪了廟上的老和尚,又來拜訪了城北嫉惡如仇,鐵面無情的中年方士。
道士說:“和尚讓我給你帶句話,那一年,雪很大,紫衣過境,亡魂數十,和尚道行淺,記性差,記不得那天還有其他魑魅鬼蜮。”
中年方士:“恩。”
道士:“恩?”
中年方士:“雪化了嗎?”
道士:“都入春了,雪……早就化了,吧。”
中年方士:“你去吧。”
道士:“有空來我道觀坐坐,茶,好茶,菜,好菜。”
中年方士:“恩。”
道士走了。
中年方士也起身離開,背負上了父親留下的小鐘馗七星銅錢劍。
走到城邊,萬物復蘇,生機盎然,遠處是曠莽大山,自己好些年前,曾在那里斬精怪無數。
中年方士駐足這里,低頭看著地上的綠意,這綠意之上,卻覆蓋著皚皚積雪,積雪上,兩行淺淺的腳印揮之不去,就如自己這些年看到的那樣,沒有什么改變。
中年方士想要踏出去,但是腳若生根,動搖不得。
這是他的道,他的執念,他的……一切。
踏出去,道果自成,縱橫人間,快意天地間。
可是,分明只是很小的一步,中年方士卻在這駐足了三天三夜。
直到他的汗珠,混雜著血水,打濕了衣衫,直到靴子碎裂,直到日月更替,他也始終,踏不出這一步。
多少年了。
我在追尋自己的道果為何物,卻不得其門,不知其形,不明其意。
原來,我的道果,從那一年的那一天,就已經很清晰,也已經注定了嗎?
一步之遙,登臨人間陸地仙。
可是,我為什么踏不出去呢。
渾渾噩噩,意識模糊,血水與汗珠朦朧了雙眼,恍惚之間,少年似乎又看到了那抹天地間唯一的顏色。
昏迷中不止歲月流失。
渾噩中不明所處環境。
中年方士消失的這一個月,沒人記得他,掛礙他,因為,他本就不怎么討人喜歡,不怎么講話,不怎么走動,不怎么有常人應該有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