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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
筵席上,一個渾身大汗的女人不斷喘著粗氣,她的眼睛微微上翻,露出了滿是血絲的眼白,黑發凌亂,帶著點點油膩的水氣。
“夫人……夫人……”
一旁身材瘦小的女傭喃喃自語,一雙手緊緊握住女人蒼白冰涼的手,身體不住地打著顫。
“忍著點夫人……”
“智、智仁武勇,時代的瑰寶……夫人……”
她面色發白,聞著屋內濃郁的血腥味,口中不住念叨著,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對方狼狽痛苦的臉龐,額頭上的汗珠把頭巾打濕,帶著輕微的涼意。
“智仁武勇……”
“智仁武勇,時代的瑰寶……”
“智仁武勇……”
……
“啊!”
“夫人!”
女傭被女人凄厲的尖叫聲嚇了一跳,她望著對方瞪大的雙眼,凄厲的恍若惡魔般的面容,手不自覺地松開了對方的手,顫抖著就想后退。
“給她咬住東西!”
一旁拿著剪刀的蘭醫厲聲大喝,他的手很穩,顯而易見,對于這種情況他已經相當熟悉了。
“是、是!”
這句話就像是給害怕地快要哭泣的女傭給足了力氣一樣,她應了一聲,慌忙地尋找著事先準備好的布料,顫抖著手把布料卷成了桶狀,塞到了女人的口中。
剪刀聲繼續咔嚓作響,鮮血從肚中稀里嘩啦地涌出,迫不及待地舔舐著冰冷的刀尖。
“夫人……夫人……堅持住,不疼……智仁武勇……”
微黃的油脂在剖腹中被刀背輕輕刮去,終于露出了被脂肪肉粒中層層包裹住的嬰兒。
她哀嚎的時間太多太長,手術才完成一半,女人最終還是沒了力氣,口中不再嗚嗚作響,被女傭握住的手也失了力氣,松了下來,她的眼皮微闔,似乎沒了氣息一樣。
夫人!
女傭睜大了眼睛,剛剛放下的心又再一次狠狠被提起,一個不好的猜想涌入腦中,只覺得眼中濕潤得厲害。
“先生……先生……”
她嘴唇發白,整個人顯得有些失魂落魄,她不敢扯住對方,只能叫喚著剛剛換下來的一個蘭醫,期盼著對方給她一個希望。
正在擦手的蘭醫注意到身下的孕婦忽然沒了動靜,連忙過去看了看,仔細看了一會兒,這才放松了下來。
“阿高小姐,夫人只是暈過去了,沒有大礙。”
阿高愣了一下,緊繃的心弦這才松了松,不住地點著頭,大喜大悲之下,心中一口氣喘不上來,只有眼里泛著淚花,帶著喜極而泣的感動。
……
“叮……”
清脆的風鈴聲在夜風下叮叮當當地響著,小小的木牌敲打著鈴鐺面壁,帶著天空的飛鳥,悄然游走,一去不復返。
明明在庭院中一坐就能坐上整整一天,都不覺得時間漫長,可是在此時,每活過一個呼吸間讓人發自內心的喜悅,只是短短的時刻依舊都叫人恐懼和心驚,就怕眨眼間,兩條生命就此遠去,帶著整個松平家的悲傷。
阿高的眼睛酸疼地厲害,她也不知道自己定定地坐了有多久,死死望著面前知子夫人的面頰,害怕對方就此長眠不醒,只是時間走得越發快速,她便覺得眼中的整個世界都是黑紅一片,像是獨自來到了魔界中,透著滲人的死寂。
直到一聲嬰兒的啼哭聲打破了這一切。
“是、是……是少爺!”
“是小少爺!”
女傭僵硬的身體開始動了動,眉毛猛地跳起,連帶著嘴角也不住地往上勾勒,只有眼中還帶著沒有徹底消失的淚水。
這古怪的模樣像是一下子從魔界來到了天界,這幾次的悲喜交加讓她最終還是忍不住了,嘴中不住叫喊了起來,喜悅地像是蝴蝶,只恨不得撲出屋外,報告著這巨大的喜訊。
“夫人呢!夫人還好么!”
淚眼朦朧中,阿高捂著嘴,只記得自己這么問過。
……
“非常好,母子平安。”
對面的蘭醫眼睛彎起,放下了手中的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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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仁武勇,時代的瑰寶:這個是以前消除疼痛的咒語,就像是以前說牙齒掉了就扔屋頂上,這樣子才能長高的那種。
其實我剛開始寫的時候不知道日本有個醫生叫華岡青洲在1804年的時候就已經做了第一項全身麻醉法的手術……然后想想,啊沒有關系幸好我還沒有把時間寫出來真的是太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