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通往廚房的木板透出油燈的光。
豆蔻坐在戴安娜的旁邊,抱著她的琵琶,手指輕輕撥弄上面僅存的絲弦。
她的眉毛很細,向上掃著……不,是飛著。
就好像她現在的歌聲。
我有一段情呀,唱給諸公聽
諸公各位,靜呀靜靜心呀。
讓我來,唱一支秦淮景呀。
細細呀,道來,唱給諸公聽呀。
秦淮緩緩流呀盤古到如今。
江南錦繡金陵風雅情呀
……
一曲秦淮景,幽幽金陵恨,這座城市就像秦淮河上的畫舫,畫舫里的女人,千百年來歷經諸般磨難,多少次毀于戰火,又不斷地浴火重生,成為華夏大地南方文化與北方文化的交匯點,也是長江中下游地區的一張文化名片。
戴安娜聽得笑彎了眉眼,手指輕輕敲打床沿,仿佛她正坐在沒有棚子的小船上,隨著船槳撥動河水的聲音,穿行在明燈與畫舫間。
她懂中文,更能聽出歌聲里獨屬于華夏女子的一種溫婉柔美氣息。
嘣……
一聲弦鳴。
豆蔻停了下來,她不唱了,眼睛冒出濃濃的幽怨色。
“你怎么不唱了?”
豆蔻氣呼呼說道:“那個挨千刀的馬夫弄斷了琵琶弦,連首完整的曲子都彈不了。”
戴安娜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只是伸出手去握住豆蔻寒涼的手。
“呀,你的手可真暖和,就像個小火爐一樣。”豆蔻把琵琶放到一邊,雙手捧著戴安娜的手說道:“每年一入冬我的身體總是冷冰冰的,睡到半夜都暖和不過來,那時我會想有個男人在被窩里也不是件壞事。”
戴安娜用她特有的低沉嗓音說道:“怕冷的話,你可以跟我睡一張床。”
她是誰,她是宙斯的女兒,身體里蘊含的能量遠遠超過普通人類,哪怕現在有毒素抑制體內神力,也不是初冬清寒能夠傷害的。
“真的嗎?”豆蔻用不確定的目光看著她。
床上的外國女人一臉虛弱,可是那份英武與高貴沒有受到一點影響。
戴安娜笑著說道:“當然是真的。”
說話的同時她往里面挪了挪身體,讓出一個人的空隙。
豆蔻“哎”了一聲,一臉興奮地偎過去,枕著一件破棉襖吃吃輕笑。
跟那些女學生不同,戴安娜從來沒有流露出鄙夷的目光,從來沒有嫌棄她們是秦淮河上賣身為生的妓女。
那邊與怡春、小蚊子幾人聚在破桌子周圍打麻將的紅菱看到她的樣子,把“幺雞”往外面一丟:“笑的那么賤,像個傻子。”
豆蔻沒有理她,兀自很開心地笑著。
“胡了。”
那邊怡春把紅菱丟出來的“幺雞”捉到面前,把桌上碼的規整的麻將牌一推。
“門清,對對胡……給錢,給錢……”
紅菱的臉色很難看,望豆蔻說道:“臭丫頭,都是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