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影絮絮叨叨的說著，顛三倒四的想到什么就統統說出來，彷如這樣便能將心底埋藏多年的后悔與恐懼，傾瀉干凈。
裴擎默默聽著，心頭閃過一絲極細微的痛惜。
可以想象，一個年幼的女孩接連失去最重要的兩個親人，會是多么痛苦、多么害怕，因為那樣的日子，他也曾親歷過。
“裴擎，我們說好，以后再也不來醫院了，好不好？”顧小影所有的脆弱，統統攤在他面前，不管他聽不聽得到。
她甚至不明白，為什么面對裴擎便無法豎起心房，只想放任自己在他的保護傘下。
“別哭。”裴擎裝不下去了。
尤其當溫熱的眼淚一顆接著一顆，不停墜在他的手背上，彷如是被灼燒著，連帶著他呼吸都隱隱作痛。
顧小影愣愣的看著他。
眼前，是一張模糊不清的面容，她能感覺他的手正輕輕撫過自己面頰，視線變得一點點清晰起來。
他的眼瞳深邃清明，倒映出她雙眼紅腫的哭泣模樣，一瞬間，顧小影有種‘裴擎眼中只有她一人’的錯覺。
別開視線，她胡亂抹了抹，不承認道，“我沒哭，我就是眼睛進了沙子。”
“是我看錯了。”裴擎順著她的話說，語氣中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
顧小影沉默了好一會，才再次開口，“你剛才有沒有聽到什么？”
她紅著雙眸，像極了柔軟無辜的小兔子，明明害怕的哭泣卻又死撐著不肯承認。
矛盾到了極點，卻也惹人憐愛到了極點。
“我應該聽到什么？”裴擎反問，裝出一副麻藥剛過，什么都不知道的疑惑表情。
顧小影提著的心一下松了。
還好還好，裴擎什么也沒聽見。
“沒什么啊，我剛才又沒說話。”她說著起身往外面的小套間走去，“我去給你倒點水。”
她的借口著實拙劣，演技更是零，裴擎想看不出都難，可他依然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的確有些渴了。”
顧小影出去磨蹭了好一會，才走進來將水杯放在床頭柜上，“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跟往常一樣。”裴擎回。
顧小影哦了一聲，低聲嘀咕，“還說什么往常一樣，能一樣嗎？就會拿我當小孩子騙。”
她是故意吃了杏仁，過敏被送進醫院的，洗胃是什么感覺顧小影比誰都清楚，裴擎這么說，分明是不想她太擔心。
“你說什么？”
“沒什么。”
“梅姨呢？”
“煮粥去了。”
兩人一問一答，語速飛快的把天聊死了。
裴擎鮮少有跟女孩子獨處的時候，屈指可數的幾次經歷也都是跟她一起，一時半會的找不到話題。
顧小影也不吭聲。
氣氛漸漸沉默，仿佛在兩人之間劃出了一道隱形的溝壑。
直到有急匆匆的腳步聲沖房間而來，其中還夾雜著女人的哭聲。
這是收到她流產的消息，上趕著來看她的笑話了？
呵，究竟是誰看誰的笑話，還不知道呢。
顧小影心底冷笑著，輕巧的往床上一跳，迅速鉆進被窩，手指比在唇邊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別說話，一個字都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