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觀中停留了一會兒,也算是休息。
周離明顯在老觀主臉上看出了些許不安和不好意思,連帶著他也有些不安起來,這里面的原因他是知道的——
老觀主一個人獨自生活了一輩子,顯然并不是一個習慣于接受別人關心的人。觀中常有香客往來,也是觀中的主要收入來源,可香火錢和單純對他的關心自然是不同的,尚有幾分稚嫩的周離和那些香客也是不同的,在老觀主眼中周離還是個小朋友。
這份關心因此顯得沉甸甸的,老觀主收下了,卻找不到可回饋給周離的東西。
就越發顯得沉重。
于是老觀主的表現和平日里比起來略有些不自然,周離也將團子抱起來不斷揉捏著團子尾巴,兩人又都竭力裝得和平常一樣,說話聊天。
楠哥和槐序在旁邊悄悄看著,偶爾對視一眼。
離開止洪觀后,楠哥才咧開嘴角,嘲諷周離說:“真是別扭。”
“哦。”
周離點點頭,頓了頓,然后很認真的請教:“我做得不對嗎?”
“哦呀!”
楠哥很意外的樣子,先是驚嘆了一聲,然后馬上學著他的樣子認真起來,解釋道:“你做得對,只是他不習慣而已。他其實也很高興,只是不習慣而已。對于這些東西你應該很能夠理解才對。”
“我以后老了也會這樣嗎?”周離想了想。
“不會的。”楠哥說。
“我覺得會。”周離說。
“不會的。你現在這么認為而已,但是你有沒有覺得,現在的你和高中的你已經有很大區別了?”楠哥說道,“都不用等到你老,只消過幾年我就會把你調教得臉皮不這么薄。”
“這樣啊。”
周離點點頭,努力想象著。
往陰陽廟走,海拔快速上升,他們很明顯的感覺到了寒意,不是冷,是冰的,就連楠哥也再一次把拉鏈拉上了。
帶著老妖怪有一個好處,就是只要討得他歡心,就不用背行李,車子變成了他們隨手可取的易存柜,他們得以輕裝上陣。因此在爬了兩個小時山后楠哥依然精力充沛,帶著團子蹦蹦跳跳跑到前面。
周離則不緊不慢的走到后頭,時不時扭頭看看路旁的草木,尋找著與山下的思維差別,思考它們的生長習性和所屬類別。
學了植物學的后遺癥。
美中不足的是沒有一個靠譜的人和他討論,只有老妖怪跟在他身邊和他并行走著,但老妖怪顯然是不靠譜的——他說這株草耐寒,老妖怪就說它的根是甜的不信挖出來你嘗,聊不到一起去。
前面就是松樹林了,過了就是陰陽廟。
“啊!啊!啊!”
又聽見了烏鴉的叫聲。
周離有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
接近松樹林,沒走幾步,一顆干枯的松果就砸到了他頭頂,投擲得十分精準。
這只烏鴉不是一般欠。
周離摸了摸頭,抬頭瞄了一眼,始作俑者跑得相當快,他沒什么也沒看到。不過砸得也不疼,他并不在意,繼續往前。
下一顆砸向槐序頭頂,但在距離槐序的頭五公分距離時被他接住了,隨即他扔掉松果,皺起眉頭說道:“什么時候我真要把這只破鳥捉下來拔光毛放在火上烤……老子還要裹滿辣椒!”
“它是惡神罩著的。”周離提醒。
“惡神怎么了!?”老妖怪瞬間炸毛,“惡神我也照打不誤!”
“吼~~”
幾乎話音剛落,遠方就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吼聲,回音不絕、綿長不息,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什么。
周離抿著默默看著槐序。
槐序作為大魔王,將尊嚴看得最重,平生最容不得別人看輕自己,于是立馬擼起袖子說:“我這就去和他大戰三百回合!”
周離沉默了。
事實大家都清楚,其實是大戰三十回合逃跑二百七十回合,但是他也不好傷老妖怪面子,更不好得罪了老妖怪,自己今晚的洗漱用品還得勞煩老妖怪待會兒去車里拿呢。
周離平靜一笑:“何必呢,大家都認識了,不要傷了和氣。”
“你說得對!”
“……”
臺階下得好快。
前方傳來楠哥的聲音:“走快點啊!”
隨即團子也跟著喊,清脆的聲音中帶著奶味兒:“周泥走快點~~跟上團子大人!”
周離默默加快腳步。
團子還嫌棄的說:“周泥你好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