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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八日,嶺南,鎮南關……
插滿羽箭的城頭上,守軍官兵將一具具倒下的軀體齊心協力抬下城墻。
就在半個時辰前,他們剛擊退緬寮大軍忽然發起的進攻,在密如飛蝗的箭雨侵襲下,硬生生的將登上城頭的緬寮人給全部推了下去,再一次抵住了失城的危險。
“第二百七十七個……”
當城墻上最后一具倒下的軀體被抬到關下時,一名軍中書吏握著一支斷了半截的毛筆,在一本發黃的厚厚文冊上寫下了一串數字。
書吏頭發花白,看上去已經有五十歲了,從他干澀的眼神和墨黑的眼圈可以看出,他在疲憊中渡過了無數歲月。
“老方,多少人了?”
書吏正在書寫陣亡名冊之際,一名同樣五十多歲,面色的剛毅將領悄無聲息的來到他身邊問道。
這將領就是云塞軍的督帥,章嚴武,書吏名叫方肇新,同樣也是武官出身。
方肇新嘆了口氣,放下毛筆,抬頭對章嚴武說道:“算上今天的,已經足足兩萬八千個兄弟了,是不是老規矩,把他們放后山埋了?”
章嚴武苦笑著說道:“埋了吧,至少他們都解脫了,二十年了,我想整個天下沒有比咱更能守城的了。”
方肇新道:“督帥,屬下實在想不明白,咱們記著這些還有啥用?朝廷會派人來么?這都多少年了?
先前姜家那孫子(姜澤)為了功名,害死了多少無辜百姓,你怎么就這樣放他離開了呢?就應該把他留下,讓姜家把朝廷的調令送來!”
章嚴武道:“怎么,你想逃了?”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方肇新皺緊眉頭道,“只是屬下覺得咱這么白白在這里耗著值得么?還有誰會記得咱?二十年了,朝廷對咱不聞不問,怕是早就忘記云塞軍了,干嘛還要對他們唯命是從。”
“老方,慎言!”章嚴武輕聲喝止道,“我相信朝廷是不會忘記我們的,興許他們也有自己的難處,畢竟北方也不太平……”
方肇新打斷章嚴武的話:“每次都是這套說辭,我耳朵都聽的快起繭了,朝廷再難,難道還有我們云塞軍難?我看咱們早就被拋棄了,這些話只不過是我們自欺欺人罷了。”
章嚴武坐到方肇新對面,兩人沉默一陣后,章嚴武開口說道:“老方啊,如果你想走,我不攔你,只是你走之前把你自個兒名字寫到名冊上,
這樣將來有一天朝廷來人了,我就說你已戰死,領了撫恤金我會親自送到你和你家人手中。”
方肇新一聽,頓時急了:“督帥,你把我方肇新當什么人了?我十六歲跟著你南征北討至今剛好三十年,可曾有半句怨言?我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清楚么?
大周朝廷對云塞軍不聞不問,就不能讓我只發幾句牢騷么?興許過幾天我也要躺在后山去陪兄弟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