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家不多,遭遇卻極為慘烈,當一地的官府完全失去了他應有的功能之后,人間就成了地獄。
“劉大戶滿門被殺……婦孺……”
顧炎武看到這樣的消息,拿著文書的手開始不由自主的抖動。
“沒有官兵去對付他們家啊……”
彭國書淡淡的道:“這里哪來的官府,哪來的官兵呢,都是那些人自己嚇唬自己,或者是那些刀客故意找借口劫掠主人家。”
“我親自去找過劉大戶,跟他談過話,我還希望他能發動鄉親們焚燒土地滅蟲,來年好種莊稼,他怎么就聽不進去我說的話呢?
一定要把所有的精力用在加高院墻,修筑堡壘上,真是愚不可及!”
彭國書道:“自作孽,不可活說的就是這樣的人,先生不用憐惜,只要我們能把這里的百姓全部團結在我們身邊,區區蝗災不在話下。
明日,我們就開始大面積的燒荒,哪怕是用煙熏,也要把這些瘟神熏死。”
繁忙的公務讓顧炎武沒有所少時間去認真的思考,他看的很清楚,他同齡的這些人,每日所做的事情都是為了重建這座被蝗蟲啃食一空的大地。
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為了救活這里的百姓,他已經認為,自己在這里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意義的,都是悲天憫人的。
從他寫給江南師長好友的信來看,他的心態很好,在山西雖然極為操勞,日子過的極為窮蹙,可是,看到這里的百姓在他的帶領下逐漸從迷茫中走出來,逐漸開始向蝗災發起反擊,這讓他的情緒變得極為飽滿,雖然已經面目黧黑,雖然身上已經有了跳蚤跟爬蟲,雖然一月間難得洗澡一次,他卻認為這都是值得的。
“余最喜之事,莫過于與太沖相會于聞喜,一壺濁酒,兩樣野蔬,便可盡興……哀黎民生計之多艱……恨庸官尸位其上……一月蝗少,二月蝗稀,三月不聞蝗蟲整飭之音……雖為秋日,亦見青草勃發……”
聽徐五想念了一段顧炎武給江南復社人的話,云昭就點點頭道:“一定要小心保護他們的這種為國為民的驕傲感。
這世間不缺少一心一意為國的人,只是因為長久的付出而得不到半點回報這才心灰意冷。
跟顧炎武,黃宗羲這樣的人說再多的話,講再多的道理,都不如讓他們親自參與社會改造的過程。
這些人都是講道理的祖宗,我們要是想從口舌上戰勝他們幾乎不可能,他們看了太多的書,聽了太多的課,積蓄了太多的驕傲,能讓他們低頭的,只有事實!”
徐五想笑道:“江南才子擅長空談,不喜料理俗務,如果讓他們親自參與地方治理,親眼看到成績,他們又會成為我們最堅定的支持者,讓彭國書他們委屈一陣子,是一件很劃算的事情。”
云昭笑道:“既然已經摸索出路子來了,那就繼續,有了顧炎武,黃宗羲,我就不信釣不來江南的那些眼高于頂的才子。”
云昭高興了一陣子,低頭又看見一份標了紅色的文書,打開看了一眼道:“都是老兄弟了,真的要下殺手嗎?”
徐五想道:“貪瀆八千兩銀子按理說不應該殺他,可是,此人毫無悔改之心,在查證此事的過程中,他還下了死手,差點一把火把我們派去查賬的帳房組給燒死。
這就罪不可恕了。”
“豹叔知道此事嗎?”
“已經知道了,就是豹叔自己親自標的紅色。”
云昭嘆息一聲,提起筆加了標注,這一筆下去,又有一位為云氏服務了二十多年的老賊會身首兩處。
徐五想拿走了文書,云昭也就離開了書房,徑直去了錢多多的院子。
此時的錢多多老貓一般蜷縮在一張錦榻上,見云昭進來了,就害羞的道:“我有身孕了。”
云昭俯下身,瞅瞅矮幾上放著的半顆桃子,就溫柔地將耳朵貼在錢多多的肚子上聽了片刻道:“沒有懷孕,你只是不小心吞了一顆桃核。”
錢多多沒好氣的推開云昭的腦袋道:“你才吞桃核呢。”
云昭順手拿起錢多多吃剩下的半只桃子咬了一口道:“下午我們去陪陪豹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