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曠野上并不安靜,成群,成群的烏鴉不時地從荒林中飛起,嘎嘎的叫著從大軍上方飛過,最終落在一些古怪而高的樹木上,如同鬼魂一般看著這支寂寥的大軍。
多年的征戰,已經談不到什么士氣了,戰爭變得跟每天吃飯,睡覺一般頻繁,變成了生活中的一份子——遇到敵人拿刀子作戰就是了……
昔日追隨孫傳庭從潼關出發的軍卒已經不多了,軍中也不再是整齊的秦音,多了很多中原腔與兩湖腔調,如果仔細聽,山東腔調也隱約可聞。
有些軍卒在戰敗之后,投降了李洪基,同樣的,很多流寇在戰敗后也被官軍收編,到了這個時候,就很難再分清楚誰到底是賊寇,誰到底是官軍了。
很多時候孫傳庭都在懷疑自己作戰的目的,自己到底是為什么作戰,以前還有一個明確的概念,為了君王,為了社稷,為了天下。
如今,當官賊不分的時候,這一切都失去了意義,繼續下去的結果就是兩群人相互廝殺,最終落得一個同歸于盡的下場。
這不是孫傳庭想要的結果。
每到這個時候,藍田縣富裕安寧的生活就對他產生了極大的誘惑力,他很想驅車上龍首原,看看碧翠的終南山,曬曬那里溫暖的太陽,在小溪邊鋪一張席子,放一個枕頭,驅兩三童子拾柴煮茶,自己手握一卷書,就著終南山的云嵐品味其中意趣。
倦了,便以書遮臉酣睡,醒來了,就沿著小徑攀援而上,與樵夫問答,與仙人論道。
馬車顛簸,很快就打亂了他的思緒,親兵把一封信送了進來,孫傳庭看了一眼封皮,嘆口氣用刀子裁開封口,僅僅看了一眼就坐直了身子。
仔細的看過信之后,就把信燒掉了。
喚來副將道:“我們回開封。”
副將猶豫一下道:“大人,黃河已經封凍,開封無險可守。”
孫傳庭道:“走吧。”
秦軍從伏牛山下經過的時候,云昭就站在山頭上瞅著這支能征善戰的軍隊。
“秦軍已經不復當年之勇了。”
看過秦軍之后,云昭很是失望,他還以為可以將這支舊軍隊收下來,從今日散亂的軍陣,以及拖沓的行軍模樣來看,這支軍隊的實力被嚴重的夸大了。
云楊伸長脖子看了一陣子道:“戰損太嚴重,補充的兵員太差,老秦人的戰力遠不止于此。”
云昭瞅瞅云楊锃亮的光頭道:“看事情要公平,不要帶情緒。”
“誰帶情緒了,本就如此。”
云昭回頭瞅瞅自己滿坑滿谷的部下,對云楊道:“他們的斥候呢?路過伏牛山這么兇險的所在,居然不派斥候搜山?”
“那是我們的規矩,外邊的軍隊可沒有多余的體力去搜山,就算搜到了又如何,該打仗的時候一樣要打仗。”
“你的頭發就是因為你沒有搜索前進這個概念,結果被人家一把火給燒掉了。”
“我那時為了搶時間占據上風,否則,我不用穿過火墻,繞一下路就可以了。”
“咦?你聰明了好多啊。”
“我一直都很聰明,只是在你跟前總要裝的傻一些,免得嬸嬸疑神疑鬼的以為我要干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少挨兩頓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