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心情開始隨著季節變化。心里始終有一種排解不開的千千結。悲秋風、悲秋雨。總是在秋風秋雨中,一人獨坐,看一城煙雨、嘆一腔愁懷。前路霧氣蒙蒙,看不見山花與雜樹。山還是那山,水還是那水。縱然有時秋日艷陽,也掃不盡他滿身的陰霾之氣。回望來路,不見就日蹤跡。瞻望前程,唯見更深露重。
四十不惑也!可不悲乎?
他這次把目標定在了重慶。無他,這里有著一些稀薄的記憶。找回一些記憶,同時丟掉一些記憶。從此,跟有些人、有些事,作真正的告別。
不想再去大山,不想一個人流浪。
縱有萬水千山錦繡華章,亦敵不過一人期盼的身影。搖曳在燈火下的思念,是萬千舞姿中最迷人的風景。
朝天門已經完全改變了模樣。沿著到處是繁忙的工地外圍走了一圈,過去的痕跡蕩然無存。來到江邊,找了一個地方坐下。此時三峽水庫已經蓄水,冬季的長江江面比夏季的江面水位還要高。然而,水不再滔滔,只有浩渺,頗有些高峽出平湖的味道。還有幾只叫不出名字的鳥,在天空中悄然劃過。
曾經有一個女孩兒,坐在他身邊,看著這些江水,訴說思念。
洪崖洞也不再是十年前的洪崖洞。那時候的洪崖洞,只是稀稀拉拉的依山而建的幾棟仿古民居,還有一些小酒館。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大片鱗次櫛比的仿古建筑,販賣著全國各地旅游景點都差不多的小玩意兒。
曾經有個女孩兒,陪著他上下這些陡峭的石梯,臉頰泛紅。
從洪崖洞往上,穿過一條坡度不算大的小巷子,便是解放碑。解放碑還是解放碑。但是解放碑的周圍,那些陳年建筑已經拆遷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玻璃幕墻的高樓。現在的解放碑,在周圍的高樓大廈面前,感覺是那么的矮小,那么的無助。
來來往往的人群,或腳步匆匆,或腳步流連,從他身邊走過。曾經有個女孩兒,嘰嘰喳喳的拉著他的手,給他拍照,或讓他給她拍照。
記憶中的八一路,他找不著了。打開手機導航軟件,才發現了一個寬闊的入口。一切都不再是原來的樣子。兩側排著隊等待購買小吃的人群中,曾經也有他和她的影子。而她現在已經不再。
走到一半,他不想再往前走了,拐進了鄒容路,一直往下,然后再拐進一條胡同,是那種石梯的步行道。找了一個比較開闊的地方坐了下來,取出一支煙,點燃。
對岸南山上,南山一棵樹孤零零的挺立,和他對峙著。他掏出隨身攜帶的記事本,顫抖著打開,在上面飛快的寫著。
撕開樓頂上淺淺的白霧,
手里還攥著昨夜的霓虹。
剪下江面上長長的汽笛,
串成南濱路上狂放的風。
坐在彎彎曲曲的石梯上,
面對著南山上孤獨的松。
心上還殘留你的余溫,
腦子里回響酒后的陣痛。
閉著眼走進十月的空氣里,
從八一路到解放碑到洪崖洞。
影子一層層疊著你曾經的腳印,
背后只留下雜沓的笑容。
重慶,
沒有了春花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