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紅男綠女笑語歡歌,恣意的青春,在這料峭的寒風中,顯得那么突兀。江面上的燈光的倒影,被風吹得支離破碎。“波光里的艷影,在我的心頭蕩漾。”蕩漾在他心頭的,沒有艷影,只有那一片剪影。在這寒風中,那片剪影也在隨風飄蕩。
紅塵一夢三十年,冷觀滄海變桑田。
知交零落恩怨淺,詩書伴酒看飛煙。
走著走著,腦子里突然冒出一首七絕。三十年來棄置身,是的,三十年了啊!三十年,剩下什么?
前面一聲尖利的叫聲打破了他的沉思,抬頭一看,一張鮮艷的紅圍巾正朝他飛撲而來。他伸手抓住,幾個呼吸過后,一個十**歲的小姑娘跑過來,小臉紅紅的,正喘著白色的霧氣。
“謝謝大叔!”接過他手中的紅圍巾,咯咯一笑,跑了。
齊格笑了笑,他是真的羨慕她們的年輕,羨慕她們的隨性。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駕駛座的靠背上,還系著一條紅圍巾。那是夏琪的,幾年了,一直系在那里,都已經習慣了,習慣到已經忘記了這條圍巾的存在。
他急忙往回走。來到停車場,打開車門,取下系在椅背上的圍巾,關上車門,又來到臨江的欄桿邊。他看了一眼圍巾,然后捂上自己的臉,用力的嗅了嗅,除了一股煙味外,什么都聞不到。
半分鐘后,他就著已經有了一些溫度的圍巾擦了擦有些濕潤的臉,然后雙手前伸,像敬獻哈達一般。一股秋風吹來,揭起圍巾的一頭,然后,圍巾從他手里離開,飄飄蕩蕩的,打著滾,飛向江心,無聲的掉落在水里,順著水流,往遠方漂去,最后,淹沒在七彩的燈光中。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夏琪,從今日起,我的世界,不再有你的存在。他想。然后,猛一轉身,往來路走去。
坐在駕駛座上,點燃一根煙,猛吸了幾口,扔掉煙蒂,打著火,直奔酒店。
三分劍氣,七分月光。這個世界,不再有惆悵。
這一夜,睡得很踏實。直到第二天接近正午才醒來。一絲不茍的洗漱后,在背包里找了一件抓絨的戶外運動裝,帶上帽子,背上背包,退房之后,在酒店附近找了家面館,點了三兩牛肉面。吃完,額頭已經有了一層細微的汗珠。
上車之后,打開手機導航,輸入南山一棵樹。這是他今天下午的行程。
七彎八拐的上了東水門大橋,過了一會,便開始爬山。山道坡度較大,彎道又多又急。他放慢了速度。
山道兩側上山下山的人不少,三五成群的。也有小情侶,或者追逐打鬧嬉笑嗔罵,或者勾肩搭背竊竊私語。兩邊的樹林多是杉樹和松樹,即便是深秋,也是一簇簇翠綠,偶然還可見叢林中開著一兩枝月季。完全看不出嚴冬即將來臨。
到了南山一棵樹,他發現道路兩旁都停滿了車,自己已經無法停靠在路邊了。略一沉思,便繼續往山上開去。反正沿路返回,回來的時候再去。
到了山頂,順著導示牌,驅車來到抗戰遺址博物館,進去之后隨意的溜達了一圈,再到了南山植物園。
也只是意興闌珊的逛了逛,信步走到月亮湖。山頂的湖泊,水質并不是很好,但尚屬清澈,沒有那種群山遮擋的湖泊的味道,另是一種風采。他沿著湖畔的小徑,圍著月亮湖繞了一轉,又轉到了涂山廣場。
可能是周末,山上的人比較多。特別是年輕的學生,成群結隊的來來去去。南山上有重慶郵電大學和重慶二外、二師等幾所高校。那荷爾蒙霸氣側漏的青春飛揚,讓齊格也不知不覺的有了一些朝氣。
對于穿鑿附會的歷史,他是不屑一顧的。看看時間,下午四點多了。心里算了算,不好!于是趕緊往回走。
一路上迅速的穿過街道,來到植物園停車場,開車離開了南山的山頂。經過南山一棵樹的時候,心里掙扎了一下,最終還是離開了。這是路過而不入,上次是和夏琪一起來的,那次人太多,沒能上去。
他伸手給自己臉頰一巴掌。然后打開音響,beyond那滄桑得可以穿透歷史的的聲音響了起來。不巧的是,正好是《喜歡你》。
“喜歡你,那雙眼動人,笑聲更迷人。愿再可,輕撫你,那可愛面容,挽手說夢話,像昨天,你共我……”
他沒有換音樂。眼角又開始濕潤了。
他將車停在一個比較寬的路邊,聽完這首歌。然后擦干眼淚,取出碟盒里的CD,擦了擦上面的灰塵。打開窗戶,隨手一揚,碟片飛了出去。消失在樹林里。
夏琪,這是我最后一次為你流淚。齊格心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