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婳幾步追到院門口,兄長的背影已經化作了一個指頭大小的點,他跑得太快了,步伐倉皇而慌張,施婳忍不住提高聲音喊道:「哥!——」
稚童拼命呼喊的嗓音,夾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尾音變了調,透著一股子撕心裂肺的絕望意味,在山坳間回蕩開來,莫名凄涼。
少年的腳步先是緩了緩,還未等施婳驚喜,然后再次加快,頭也不回地走了,如同落荒而逃。
施婳如同一根木樁子也似,杵在院門口,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她哥又走了,帶著家里最后的存糧,拋下她,自己逃難去了,臨走時甚至沒有叮囑過她一句,只是說,我很快回來。
又是這樣。
施婳心頭翻滾,咬緊牙關,望著那個背影消失在山坳處,直到眼睛都看酸了,少年都沒有回頭,她再次被拋棄了,施婳漠然地想著,然后再不留戀地轉身進了屋子。
這個時候,她還是阿九,只是梧村的一個孤兒,爹死娘另嫁,在鬧旱災的時候,她唯一的哥哥拋下她獨自逃難去了,從此她孑然一身,風風雨雨,如無根浮萍,身旁再無親人相伴。
陽光從破了洞的窗戶中間照進來,滿室都是昏黃的光線,藏在床底下的大壇子被挪了出來,蓋子也沒蓋緊,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石灰,被陽光映得亮眼。
施婳不死心地伸頭看了看,里面原本有半斤花生,現在連個花生殼都沒留下來,恰在這時,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找了一圈,家里卻一點吃的都沒有,真正的一貧如洗。
施婳只得去灶屋,拿瓢舀了半瓢水對付著灌下去,心里想,這要是個夢,還是干脆醒過來吧,也不知道老天爺怎么想的,她上輩子過得那么難受,最后也沒撈到一個好下場,還得被迫陪著那太子**,怎么還要再來一次?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么?
這么想著,施婳路過堂屋時,見著了神堂上她爹的靈位,順便拜了拜,心道,她爹要是顯靈,也接她下去享福算了,反正自己已經死了,若是運氣好碰上了那太子,說不得還能沖上去撓他個滿臉開花,閻王爺前告上一狀,也算痛快。
才一拜完,施婳的肚子又開始咕咕叫起來了,她無奈地用手搗住腹部,只覺得心里燒得慌,多久沒嘗過這種餓肚子的滋味了?
沒辦法,人一餓起來,真的是潛力無窮,施婳絞盡腦汁地搜尋著家里還有什么東西可以果腹,目光不由便落在神堂上她爹的牌位上,往下一挪,靠墻的位置露出一道縫隙來。
她連忙過去,把縫隙前的雜物搬開,后面是一個小門,只有一尺多高,連施婳都鉆不進去,她把門打開,手在里面摸了摸,拽出一個布袋子來,不算重,想來是沒裝多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