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繼續冷笑,“這什么世道?一個人都這么稀罕?”
“有人跳河自殺了。”猩猩說。
“臥槽。”豬眼睛一亮,像瘋狗一樣狂奔過去。
人群圍得水泄不通,豬繞了幾圈擠不進去,只好高舉雙手涕泗橫流,一邊嚎哭一邊高喊:
“兄弟你死得好慘啊……死的是我家親戚!大家讓一讓!都讓一讓啊!讓我進去啊!我要見我兄弟最后一面……”
眾人聞之驚懼,紛紛避讓。
豬爬進人群,抬頭一看。
只見人群中央躺著一只渾身濕透的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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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怪跟在后面抹眼淚。
“哭什么哭?”猩猩皺眉。
“老三只是觸景傷神了而已,它離家已久,如今看見一條河,難免睹物思情懷念家鄉。”我勸道,“我們都是出門在外的游子,四處漂泊居無定所,既然都是游子,就要互相理解啊。”
“屁。”猩猩說,“什么家鄉?天地一逆旅,人生皆過客,哪有什么家鄉。”
“怎么會沒有家鄉呢?流沙河就是老三的家鄉啊,所以老三也是游子啊。”我回頭問水怪,“游子你說是不是?”
“啊?柚子?禿子你剛剛說柚子?”水怪一愣,擦干眼淚,“哪里有柚子啊?”
我們逐漸走近了。
果然是一條大河,茫茫的白浪翻滾,一大群人圍在河邊不知道在看什么,我們擠進去,看到豬坐在地上,身邊有一條死狗。
豬扭頭看見猩猩進來,怒吼一聲撲上去,“我殺了你!”
猩猩一腳把它踢進了水里。
這么一大群人自然不可能是在看一條死狗。
他們都在望著江面,水面上有一條小船,船舷上站著一個人,背對著眾人,但可以看出來是個纖細嬌弱的年輕女孩。
河岸邊上擠滿了人,男女老少,面紅耳赤激動萬分,都在瘋狂地大喊同一個字:“跳!跳!跳!”
“這是在看跳水么?”我問。
“說了是自殺。”猩猩回答。
“自殺有什么好看的?”
“自殺才好看。”猩猩說,“這世上沒多少人能親眼目睹一個生命的誕生,也沒多少人能親眼目睹一個生命的消逝,生命的誕生是個奇跡,生命的消逝是個刺激,這么刺激的事,向來都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娛樂節目。”
江心的女孩向前踏了一步,距離船沿只有一步之遙。
翻騰的江水在她的腳邊咆哮,人群頓時沸騰起來。
“諸位父老鄉親,請稍安勿躁,小女不是來跳江的。”女孩忽然出聲了,她的聲音輕柔纖細,盡管江水滾滾如雷鳴在耳,卻蓋不住少女的聲音。
我莫名地覺得這個人的聲音有點耳熟。
“小女是來招納夫婿的。”少女接著說,“諸位站在江邊,如果有誰能用銀子砸中我,我就跟誰回家。”
大媽們立即失去興趣。
我心里一奇,這世上還有這等好事?我估計了一下距離,小船到岸邊只有十米左右的距離,只要不是近視五千度或者斗雞眼應該不難砸中。
一時間銀子紛揚如雨,大把大把的銀子砸向江心。
我站在邊上驚嘆現在的人真他媽的有錢,銀子都是水里撈的,所以如今大把大把地往水里丟,也算飲水思源了,從天上來的,最終還是會回到天上去,從河里來的,最終也會回到河里去。
但說來也奇怪,無論岸上的人怎么砸砸了多少銀子,所有的錢都只落在小船的甲板上,連少女的一根頭發都碰不到。
很快年輕人們砸光了錢,逐漸散去,他們也詫異為什么砸不中,但砸出去的銀子就是潑出去的水,總不好再要回來。
岸邊只剩下我一個人。
“小師父,你也想砸錢么?”女孩盈盈地笑,聲音清脆,“出家人不是不沾女色么?”
我奇了。
“你背對著我,怎么知道我是僧是俗?”
女孩答道:“我背對著你,你又怎么知道我是男是女?”
我一聽壞了,又碰到一個喜歡辯論禪機的,說一句話要拐八個彎,還都是急轉彎。
“姑娘你想招夫婿,為何要站在江心?”我問,“江心水流湍急,風大浪高,小船說翻就翻,著實危險,你還是快點下來吧。”
“小師父你其實誤會我了,小女并非為招納夫婿而來。”女孩搖了搖頭。
“那你為何而來?”
“我確實為河而來。”女孩回答。
我一怔,“我問你為何而來。”
女孩點點頭,“我就是為河而來啊。”
我撓了撓頭。
這姑娘莫非是復讀機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