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烽靈覺通明,看他的眼神已經能猜出個大概來,心里微微苦笑,自己和這一家子的關系可是有些理不清了,這種事情真的合適嗎?反正在主世界是不可能的。當然以自己在楚朝的超然身份,真要如此,旁人也不敢質疑什么。
……
江南,余家大宅。
“咚!”
家主余壽承手中的金質酒杯重重地砸在宴桌上,配合他那張猙獰扭曲的面孔,是個人都能看出這位一向和氣的豪門之主心情極度惡劣。
“這個該死的妖人,是鐵了心打算一手遮天了?”
余壽承陰森森地道:“控制了皇上和太子不算,如今連太孫都要掌握在手里,他這是想要干什么?當大楚朝的太上皇嗎?”
周圍的十幾位家主臉色同樣難看,最近洛京城傳來的種種消息,就沒一件是讓人聽了高興的。
趙元謹已經頒詔,將那個妖人國師提出的諸多政見主張都定成了楚朝祖制,這意味著后世的皇帝就算再有不同的想法,也沒辦法去明著違反了。
科舉改革,商稅改革,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開海貿易,無論哪一條都是從這幫士大夫身上不停地割肉。割了他們的肉還不算,還要連著他們子孫后代的肉一起割,他們心底沒有怨氣才怪了。
當然了,朝廷在這樣的過程中無疑是最大的受益方,黎民百姓也是受益方,所以貫徹推行起來后得到了天下大多數人的認可。
天下一統后這幾年,楚朝的國力迅速增強,國庫收入連年增加,水師艦隊帶著龐大的海貿船隊遠渡四海,每次都能帶回來大筆財貨,源源不斷地為楚朝輸血。
只是這一切,都和這些江南士紳、豪族世家沒什么關系,金山銀海都流入了朝廷的國庫,流入了國師的私庫,他們甭想染指半分。
楊家家主楊川幽幽地道:“據我所知,國師府每年的海外貿易所得不下于兩千萬兩白銀,還不算其他方面的收入,朝廷國庫每年也能有一千多萬兩進賬,這些……按理說都應該是屬于我等江南世家的利益。如今被這妖人和朝廷合伙瓜分,可憐我等世家一無所得,實在是……”
王家家主王常青咬牙道:“諸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這幾年的產業收入越來越少,光景大不如前,再要過上些年頭,恐怕就淪落到普通的富戶之流了。辛辛苦苦所得,卻要被朝廷白白收走一大塊,這如何能忍?”
眾人默然,某個年紀偏長的家主咳嗽一聲,無奈地道:“話雖如此,可是自從上次洪家等幾位家主的大案發生后,朝堂上敢于出頭的官員已經很少了,僅憑我們這些人,又能濟得了什么用?”
上次洪家家主洪辰軒聯合江南地區最大的幾家豪門,試圖扳倒皇后,害死太子,好讓洪貴妃的皇子上位,結果卻因事敗被抄家滅族,牽連大批官員被砍頭罷職流放,至此朝野噤若寒蟬,再也沒有誰敢起心思。
說起來也是因為最大的那幾家豪門完蛋了,以余家為首的這些世家才有機會成為江南士紳的領袖,地位和影響力得以更進一步。
起初他們還算是安分守己,不過時間過去了這么久,兼之自身利益流失得越來越多,終于還是有些按奈不住了。
盡管有前車之鑒,但人的不滿和怨氣是可以累積的,一旦到了某個臨界點,就會不管不顧地爆發出來。所謂的理智畏懼,并不是什么時候都管用的。
余壽承道:“聽說那位國師常年閉關潛修,并不怎么出來走動了,或許我們可以做點什么。”
“余兄有何想法?”王常青問道。
“我們不需要和朝廷硬來,就發動江南地區的官員士子聯名上書吧!”
余壽承沉聲道:“數以千計的文官,加上那些民間鴻儒、士林領袖一起給皇帝上奏折,就不信他敢違逆這么多人的意愿,必定會在稅收以及海貿方面做出讓步,以安撫江南地區的民心。”
余家家主暫時還不想揭竿而起,干那種株連九族的大事。而是打算利用江南地區的輿論民意,以這種近乎于逼宮的手段,迫使皇帝趙元謹妥協。
他覺得數千名地方各級文官的共同意愿,趙元謹再怎么強勢都不可能等閑視之,必然要好言安撫。否則到時候輿情鼎沸,一個不慎就是半壁江山生亂。這樣的后果,稍有頭腦的皇帝都不會無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