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個面無二兩肉的婆子出現了,先是上下打量一下這個閨女,然后就與中人帶著閨女走進了路邊上的一家小鋪子。
等他們出來的時候,中人肩上就搭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褡褳,而那個小女子卻珠淚漣漣的隨著那個瘦峭的婆子走了。
史可法抬頭朝二樓看過去,果然,那里坐著一個搖著折扇的老叟正色瞇瞇的看著那個嬌俏的小女子,還不時的對邊上的同伴哈哈大笑兩聲,極為得意。
“根據藍田律所言,家中女婢即為雇工,不得淫辱,如果違反,若女子告官,你將發配臺灣種甘蔗十年!”
史可法等那個中人走遠了,這才笑瞇瞇的對樓上那個老色鬼呵呵笑道。
樓上的老叟見史可法身材高大,雙目中炯炯有神,不敢輕易得罪,就拱手道:“這位兄臺,聽你口音也是本地人,既然是本地人就該知曉這是一樁你情我愿的買賣。
如何能算得上淫辱呢?”
史可法笑道:“藍田律最是死板,且沒有通融的余地,每一個律條在典章上都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違反了那一條,就會按律治罪。
說讓你去臺灣種十年甘蔗,就絕對不會只讓你種九年回家。
這位兄臺看起來有六十了吧?
也不知道你在煙瘴之地能否活過十年。
色是刮骨鋼刀,那是少年人才能玩轉的東西,我兄年過花甲,慎之,慎之!”
史可法的一番話,讓樓上眾人面如土色,別的他們不知道,但是,藍田律法的嚴苛他們這些天可是見識過的……
老叟真想找史可法這個明白人再詢問兩句,卻發現這個白發老叟背著手已經走遠了。
城市里的人被李弘基禍害了很多,這三年,開封城又接納了很多的流民,導致這座城重新恢復了熙熙攘攘的舊模樣。
只是,街市上的人販夫走卒為多,衣衫襤褸者為多,前宋冠蓋云集,錦衣風流的模樣終究看不到蹤影。
婆婆丁的香藥飲子也應為材料不全,喝起來不如舊日順滑。
妙香樓下的曹婆婆肉餅也是只見餅子不見肉餡。
只有熱氣騰騰的白面大饅頭堆積的跟山一般高……
史可法掏出六個銅子,買了兩個大饅頭,一邊在街道上漫步,一邊啃著饅頭,饅頭很軟,也很香,他很是滿足。
“老爺,您是堂堂的……”
不等老仆把話說完,史可法就笑呵呵的道:“你家老爺我現在是一個堂堂的老百姓!”
這句話說出來之后,就連史可法自己也愣住了,抬頭看看青天,然后掀掉自己的帽子道:“對啊,老夫現在就是一個堂堂的老百姓!”
重復了這句話之后,史可法站在大街上哈哈大笑起來,有些佝僂的腰身,在這一刻也挺得筆直。
將手里吃了一半的饅頭拍在老仆的手中,背著手高歌道:“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
一路走,一路高歌,高歌到氣昂處,甚至解散了發髻,揮舞著寬大的袍袖,載歌載舞,樂不可支!
老仆不明白自家老爺在發什么瘋,好幾次攔腰保住史可法,不斷地哀求自家老爺清醒過來,史可法卻依舊大笑不已,拍著老仆的腦袋道:“我從未如此清醒過……”
開封知府不是別人,正是史可法的老熟人——張峰!